嘟嘟嘟……
“小洁,快过来吃饭了。孩子我已经喂好了……滋滋滋”
“好,阿姨,你先帮我带一下孩子吧,我刷牙洗脸再过去”
嘟嘟嘟……
“阿姑啊,你家外孙子得真快,白白胖胖的”邻居见阿姑抱着刚吃饱的小孩出来,便凑过来看了一眼。
在我记事以来,别人就一直管她叫阿姑。过了这个年,阿姑就45岁了,是抱着孙子的奶奶了。说起奶奶,我们可能会想到三千白丝,没有笑纹满面。而阿姑的眉眼还保留着少女的可爱,笑起来嘴角酒窝盈盈,只是眼角的纹也肆意地长开了,苹果肌的周围也埋伏着皱纹,脸上稍微有表情它便像皱苹果一样。自从去年家里添了新成员,她就不再绑麻花辫了,每天起床抓了条发绳随意扎了一下,便开始忙里忙外。一年多的时间,岁月似乎在追赶着她,她明显地不年轻了。阿姑不是本地人,听说年纪轻轻的就失了丈夫,
为谋求生计,她只身来到隔壁县服装厂打工,把两个小孩留给婆家人照看。后来被介绍给一个没了老婆的男人,勤劳朴实。阿姑便把她家里的两个孩子接了过来,这下,她成了四个孩子的妈,屋子虽窄,六个人的家倒是其乐融融。那一年,她25岁。她顶着生活的压力在奋力绽放。
缝纫机旮扎嘎扎响,为他人缝了无数套服装,挣的一点钱却没能为她自己买过一件新衣裳。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男人常年出海打捞鱼虾,撒鱼网,捕鱼。海上的风吹得他皮肤粗糙,烈日晒得皮肤黝黑。家里的小孩,大的带小的,大孩子早当家,小的自己玩闹。上天不欺负老实人,阿姑和她丈夫勤勤恳恳地工作,缝缝补补的日子终有一天会过去的。
阿姑娘家在镇上也不富裕,父亲是教书先生,母亲没有岗位,只能在家里帮忙,家里还有两个将来要娶媳妇的儿子。阿姑前夫家的事她自己顶着,孩子自己带着。一年又一年,东南风吹了又吹西北风。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这个小镇已是很迟了,这里地势低平,本该是春风最容易吹绿的地带。家里的孩子有的已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却只能在家帮忙干活。这一年,阿姑看着大女儿一天天长大了,却连名字都写得歪歪斜斜,她觉得,这女孩子得上学,得认字。阿姑咬咬牙,把去年攒的钱拿一半出来,隔天就带孩子去村里小学报名了。回来时她望着在门槛边上的老二,孩子衣服都擦坏了半截了,长袖变成短袖穿,大冬天冷得直打颤。她呆呆地半天没说一句话,转头去灶台烧水做饭了。
十年过去了,阿姑的四个孩子长大了,大女儿读完小学就已经18岁了,也没读中学了。老二老三都出去外边城市打工了,小儿子在读中学。阿姑仍不停歇,以前她为一家人的温饱忙活,现在,她仍为孩子们的未来忙活。阿姑本来不是这村的人,现在,却是乡里人熟知的对象,尤其是学校,老师办公室的门若有门槛,说不定已被阿姑踏坏了。小儿子淘气爱打闹,从小便不消停,昨儿打了这个小明,明儿打那个小龙。有一回,人家领着被打的孩子上门来讨道理,阿姑好声好气给人家赔不是。这些年来,阿姑常常因孩子打斗的事理亏看人脸色说好话。等别人都走了,屋里一片寂静,这次阿姑也气哭了,拿起扫帚打了孩子,孩子非但没哭,还倔着脾气。看着阿姑哭得伤心,孩子开口道,“姨,他们骂我没爹……”。阿姑抱着孩子,娘俩都哭了。
阿姑的大女儿前两年在在打工跟一外省的相好回家了,回来带了个小外孙。阿姑忙里忙外地帮忙带着,女儿还像当年的女儿一样待着,外孙像亲孙子一样疼着。有一次别人问阿姑名字由来,原来阿姑不叫阿姑,叫阿茹。阿姑小时不认得几个字,一直被人叫错了,竟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