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给你讲个故事。
我的父母,青梅竹马,两个人出生在偏远的农村,父亲高考三次才考入大学,上大学前跑去母亲家求婚,订了婚,才去读大学。而母亲因为没有考上大学,选择了师范类的专科学校,天天挑灯夜读,考上教师的正式编制。那个年代,农村走出来的大学生很少见,农村走出来的老师也很少见。
父亲大学毕业被安排到一个小的城镇,母亲第二年毕业也跟随父亲来到这个小镇子的小学教书。从黄土地刨饭吃的祖辈养育出我的父母,至今母亲讲起她和父亲两个人背井离乡再外生活,无人可依,从一双筷子过起的日子,还眼含泪水。
住在我家附近的,跟父母同龄的叔叔阿姨,有一些是本身就出生在小镇,家里还算宽裕的。当我家勉强买上楼房的时候,其他人家里已经备齐了电视机、洗衣机等等家用设备,当我家备齐这些家用设备的时候,其他人家已经做了那时候最时髦的装修,当我家刚刚把家里简单装修一下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搬离了旧房子,买了更大的新房子。
因为我的父母没有所谓的“家底”,所以,生活看起来似乎一直比别人家落后。那个时候,跟父亲关系很好的一个叔叔家里很有钱,经常接我到他家跟他女儿一起玩。每次回家,母亲都会问我“叔叔家好,还是我们家好呀”,我望着显得局促陈旧的房间说,“我们家好,因为我们家从来不吵架,叔叔家房子很大,很好看,可是要么就只有我和妹妹,要么就是叔叔和阿姨在吵架。”那时候的我,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母亲像“投机倒把”的小商小贩一样倒卖过挂历,父亲开过粮站,后来还有一段时间,父亲所在的煤矿效益不好,父亲办了下岗,跟母亲开了一家小饭店。
那个时候,我被放在一楼的发小家,一星期都见不到我的父母。一次,发小妈妈逗我玩说,“你爸妈不要你了,给我当女儿吧”,我一个人哭着跑上楼,使劲地拍着自己家紧锁的铁门。后来,母亲回忆,那个时候的父亲,因为生活的压力甚至精神状态已经不好了,经常自言自语。
即便是这样长大,我从小喝的奶粉、吃的饼干从来都是在商场里买最好的,邻居阿姨跟我母亲说,“你这样惯着孩子,以后看她养不养你,你要吃亏的”我妈只是笑笑,也不辩解。从我记事开始到我13岁,每年新年,我都有两套新衣服,而父母从来不曾买过一件新衣,现在回忆起来,我甚至都不记得那个时候我的父母穿着打扮如何。
13岁那年,父亲被调入一个新开的煤矿,做前期筹备工作,终于做回了他工程师的老本行。母亲也因为父亲的调动,带着我搬家到了一个大一些的市区。匆匆搬家,连房子都没租好,更别提买新房子。我们三口在单身宿舍住了大约一周的时间。后来租到了一间小房子,就搬了进去。那个时候父亲常年出差在外,经常是我和母亲两个人。母亲刚到一个新的学校,不太了解学校的制度,忙着融入新的团体,两个人没谁能顾得上我。
我记得很清楚的一件事是,我同一条牛仔裤足足穿了两个月,后来换衣服去学校的时候,班里的一个女生冷嘲热讽地跟我说,我以为你就只有一条裤子呢。我也想当初母亲回应别人一样,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再后来,父亲进了一家大型国企,一步一步从工程师做到了中高领导层。母亲一直在学校任教,工资收入不高也不低。我家又从那个大一点的市搬到了现在的省会城市。回首过去的日子,我们三个人从仅仅45平米的房子搬到了现在大而宽敞的屋子。从只能给我一个人买过年新衣的状态到一家三口随时可以买喜欢的东西的情况。当然,你知道,我没有在炫耀。
我马上面临着研究生毕业、找工作去哪个地方的问题。母亲有时候会说,回家吧,家里车和房子都给你准备好了,女孩子,何必活的那么累,找个好归宿才是硬道理。
我的回答是这样的:
你和父亲,从偏远的农村走到现在,你们已经尽了你们最大的努力,你们在最艰难的时候,都从未降低过对我的培养标准,让我学过画、上过声乐课、给我不计成本地买各种书读、尽你们最大的能力给我买好的东西让我不会比其他人生活差。你们,已经尽到了父母该尽的义务,我也接受到了父母最无私的爱。现在我长大了,十年前看父敬子,十年后看子敬父。虽然我从未想过要为你们带来多大的荣耀,可是我深知自己的责任。我的父母尽可能地为我搭建平台,我对我的后代也有着莫大的责任。一味地只知道自我满足和止步不前,我不光是浪费了自己这一世为人的机会,也是浪费了父母对我的养育,更是对祖辈们甘为石阶一般的奉献的一种蔑视。
我的父母,苟且生活过,而我,在他们的羽翼下从未受过一点伤害,如今,我已经到了独立踏入社会的年纪,那些我追求的诗和远方,也是我的祖辈们期望过的,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