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六月的天气已经燥热难耐,老式风扇在头顶吱呀吱呀地转,她已经能想到高速旋转的风扇砸下来,正中她的头,然后引起一阵骚乱,让他们都吓了个半死。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继续趴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桌子上,被一堆厚厚的的课本和练习册挡着脸,发呆。
熬到了中午,他们都去吃饭了,容纳了70个人的教室里终于变得空荡,她觉得自在多了,从抽屉里摸出了一个镜子。嗯......肤色暗沉,一脸瑕疵,无精打彩,像个营养不良又日夜操劳的黄脸婆。
“真丑。”她嘟嚷了一句,合上镜子,拿出了早已备好的饼干和面包,就着白开水,凑合吃了。
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青春期的女孩子这么矫情,宁愿天天吃这些吃到吐,也不愿一个人走几百米的路去食堂打饭。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跟不少女生都达到了可以通宵夜谈的友好程度,却找不来一个一起吃饭的伴儿。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27天了,直到今天吃了口前桌的鱼香肉丝盖浇饭。
真他妈香!
于是,她决定去打破这种挨饿的局面,跑去把那个已经积了灰的漂亮的黑色塑料饭盒刷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说塑料的饭盒不好,但是管它呢,在她眼里,好看至上,端着“有面儿”。她永远也做不到在众目睽睽下,拿着像盆一样大的极丑无比的铁质饭缸去食堂,然后为了节省学习时间边走边扒拉着饭,吃得满嘴油。她总是用这些虚有其表的外在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去掩饰内心的极度自卑和在人群中的恐慌。
之后,她开始了寻伴大作战。
很快,她就确定了自己的目标,那是跟自己友好程度极佳的两个女生,那俩人经常结伴而行,甚至形影不离。她通过一封信不要脸地插入了她们的二人世界,当了“第三者”,和她们一起度过了一段能吃饱饭的快乐时光,最后又通过一封信证明了一个猜想——女生之间真的很难存在三个人的友谊。
第一个作战方案失败后,她开始观察班里独来独往的女生,最后发现那个常年占据年级第一且多才多艺的气质女学霸,竟然落单了!所谓“近朱者赤”,说不定跟她交了朋友我也能上学习光荣榜。她这样想着,开始跟学霸套近乎并试探她的想法,结果人家觉得还是一个人更有效率。
虽然再一次失败了,但是为了吃上食堂里热腾腾的美味佳肴,决不能就此气馁。她这一生的勇气可能都用在了交朋友上。
不久,她又盯上了一个叫桃子的女孩,比她矮半头,有点胖胖的,满脸青春痘,头发总是油糟糟的。相比之下,她其实长得很好看,又极其注重穿衣打扮,经常还化点妆,在理科生中尤显不同。她们床铺对头,因而平时关系也不错。在她鼓起勇气与桃子结成“食伴儿”后,她终于也拥有了自以为坚不可摧的二人友谊。
就这样过了个暑假后,她收到了来自桃子的一张小纸条,还画了一个可爱的笑脸,上面写着:以后要不我们别一块儿吃饭了吧,我想一个人,高三加油!然后桃子在课间给她送了几包小零食,相视一笑,了然于心。她捏着桃子送的“分手礼”,心中复杂极了。
作战方案三,扑街。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可是又有什么东西潜移默化的改变着。被抛弃带来的苦涩没持续太久,她又下了一个在她成长历程中的重要决定——大不了就一个人去吃饭呗。
或者说,是她下决心去面对孤独,找到自己。
少女的心思总是敏感和让人捉摸不透的,她一个孤零零地夹杂在三两成群的队伍里,像一个异类。她会以为前面的人回头看的是她,在意自己的妆是不是花了,起了毛球的衣服是不是被人看笑话了;会以为身边走过的女孩不经意的一瞥是不怀好意的打量,是不是别人在背后又说了她什么坏话;会以为身后的嬉笑声是对她的指点和嘲笑,觉得她是一个没有朋友的孤僻症患者。以至于她越来越不自在,走姿更显怪异,双手无处安放,做出各种欲盖弥彰的小动作,却还是直挺腰板,目视前方,眼神清冷疏离,像一个孤傲的——丑小鸭。
才不是什么白天鹅。
但也想成为一个强大的丑小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