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A市汽车站。

大巴车上，来得早，车内暂时没什么人。尹佳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因为她觉得，无论坐在什么交通工具上，只要是靠窗，就能减缓一大半旅途的物料和幸苦。此刻是早上7：20，离发车时间还有20分钟。

渐渐地，人来了，因为是春运，车很快就坐满了。司机则是提醒乘客们系好安全带。

7：40，大巴车准时发动。车很快驶出了汽车站，行驶在公路上。而尹佳的心，像只快活的小鸟，也飞在了去往外婆家的路上。

说起外婆，她总能想起《外婆桥》，这里面，积淀了太多儿时的记忆。打出生起，她就是外婆带着了，在外婆身边，一直待到上完幼儿园。

小时候每次哭闹，外婆总会哼着这首曲儿，怀里抱着她，让她伏在肩上，亲昵地拍拍她的背，耐心地哄着。

小时候每次犯错，外婆好像总会站在她这边。正如“拥有外婆就像拥有一整支军队，外孙或外孙女因此就获得了一项特权：不管你做错了什么，总有人会站在你这边。事实上，特别是你做错的时候。”

一首简单的童谣，承载了太多外婆对她的宠溺和偏爱。

尹佳望着窗外一棵棵流动着的向后退的树影，一幅幅掠过的简单的图画，是这样符合尹佳的心境，使她舒畅而且安心。渐渐地，窗外的风景使她出了神。许是早上为了赶车起太早了，不一会儿，她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汽车仍在平稳地行驶着。

等她醒来时，车子已经抵达B市汽车站。下了车，室外的冷气使她打了个激灵，一下便神清气爽起来。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小姨，告诉她自己到了。不想接电话的是阿姨的儿子，尹佳的表弟，正在读小学的叶泽轩。她还有个小表弟，快满四岁的叶逸帆，名如其人，她这小表弟呀，总是笑嘻嘻的，快乐地无忧无虑。

这两个表弟从小对她很亲，尹佳也亲切地习惯性地喊他们“轩宝，帆宝”。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对方稚嫩的声音：“姐姐，你到啦？你等着，我去接你噢！”强调里无一不透露着兴奋。

尹佳弯眸：“好呀！”

汽车站离他们家很近，步行不用10分钟就能到。

此时的尹佳拖着行李箱，靠在一家面馆的墙上，低头把玩着手机，时不时地抬头看向前方，接她的人儿来了没有。

过了不知多久，当她再次抬头的时候，一道少年的身影映入眼帘，尹佳急忙向他挥手，笑意在脸颊绽开。此时的叶泽轩也发现了她，嘴角洋溢着笑容，冲她大声喊道：“姐姐，姐姐！我来接你了。”说完，便向尹佳方向跑去。

跑到跟前，站定。叶泽轩一把抢过行李箱，帅气地说道：“姐姐，我来帮你拿吧！”没等尹佳反应过来，他就走在了尹佳的前面，往家的方向走去。“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尹佳诧异地喃喃道。一股意外的暖流直冲心窝。

不到一会儿，就到了家楼下,叶泽轩熟练地按着电梯按钮，催促姐姐快上来。电梯平稳地向上行驶，只听“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二】

叶泽轩帮表姐把行李箱放好，此时叶逸帆小小的身子窝在沙发上，边烤火边看电视。听见推门的声音，他闻声向后看来，欣喜地喊道：“姐姐！你来啦，我好想你呀。”笑盈盈地，亮亮的小眼弯成了月牙。笑起来像盛开的桃花。

小孩子声音清脆，乖软乖软的，真的能把人甜化，惹得尹佳咯咯直笑，忍不住在他圆滚滚的小脸上亲亲了两下：“我也想你呀，帆宝！”

“佳佳，你到啦。"一阵熟悉的中年女音在身后响起，“等会我们去外婆家吃饭~”是小姨，脸上还敷着面膜。看得出来，她才刚起来。小姨一向这么慵懒。

尹佳还有个大姨，两个阿姨对她都很好，就像亲女儿一样。她喜欢喊她们作“大阿姨，小阿姨”，这样唤既亲切又显年轻。

收拾完毕后，小姨开车很快就到了外婆家。外婆家在乡下，加乐村。这个村有一千多户人家，从村头到村尾由一条笔直的公路贯穿起来。外婆家是千户人家中最中心的那一家。

随着一阵汽鸣声，在厨房里忙活着的两位老人纷纷探出头来：“你们来了！饭熟咯！就等你们啦！”

“娭毑，嗲嗲！”尹佳大声喊他们。

才一学期没见，感觉外婆老了许多，早已没有了年轻时的容光焕发，反观外公，七十多了，依然老当益壮。唯一没变的是他们笑起来满眼的爱意，苍老的嘴角露出的慈祥。

吃过中饭，“姐姐，打乒乓球吧？超好玩的。”叶泽轩亮了亮手中的球拍，一脸期待。尹佳犹豫了会，还是点了点头。尹佳从来没有碰过乒乓球，所以开始时她是极不自信的，因为她连球拍都没摸过。

开打了。尹佳那胡编乱造的打球技术逗得叶泽轩直笑。“姐姐，你还是先练球感吧。我用我一成的功力陪你打！”叶泽轩苦笑道。成绩上不敢说，但球类这一块他绝对有一席之位。

尹佳又好笑又羞愧：“好吧。”难得“高人”指点，她欣然接受了，毕竟技多不压身嘛。

叶泽轩的训练模式是打来回，看尹佳能接到几个球。好几次尹佳都接不到球，打的空球，来来回回不知打了多少次，也算熟能生巧，能发球了。

认真打球的小男孩是有几分帅气的，尤其是那抽球的动作。

就这样，尹佳和表弟打了一下午，尹佳get到了一项新技能，也算“学有所成”。

夜色渐渐染黑了院子。

此时的村庄已是万家灯火，道上的路灯亮了起来，晶莹的青光笼罩着大地。

“开饭咯！”外婆端来一大碗火锅，是大家最爱吃的鱼肉火锅。火锅的辣味和香味在周围飘着，顿时雾气腾腾。

小孩子们都迫不及待地动起了筷子。“好好吃！”不得不称赞，外婆真是宝刀未老。

愉快地用完餐后，小姨一家准备回去了。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快乐的，因为姐姐愿意陪他玩，拗不过叶泽轩，每当叶泽轩用一双恳切的眸子看着她时，尹佳还是妥协了。在他的央求下，尹佳成功暂时“入住”了小姨家。

小家伙们此刻都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小姨则在客房为尹佳添置床被。床被很新，暖融融的被子摸起来舒服极了，在暖黄灯光的照耀下，则像镀了一层金。可以说，这是一间堪比主卧的客卧。

看着阿姨忙碌的身影，尹佳心底也暖烘烘的。

冬夜，星空发出惨淡的青辉，街道已经瑟缩地入睡。

一夜无梦，还算踏实。

【三】

晨曦冉冉，凉风吹动了薄纱，新的一天就要开始。

以往放长假，尹佳都会来B市乡下的外婆家，但不会上B市大街上逛，看看这片地方的人间烟火，她总觉得很可惜。

这天下午，尹佳姨父下班回来了。她的姨父，是退役军人，所以尹佳在心里对这位姨父很是望而敬之。听她那位小表弟说，他爸爸也担任过部队里的炊事员，厨艺了得。很多时候只要姨父在家都是姨父做饭。晚上自然是由姨父掌勺。每当说起他爸爸，他眼里的那股骄傲劲儿啊，就压不下去。

饭还没好，厨房里就传来了阵阵飘香。叶泽轩不自觉地抬起鼻子嗅嗅：“是烤肉！爸爸又做烤肉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又期待的笑容。

很快，烤肉被端上了餐桌，在它旁边的则是一炖鱼杂火锅，在烤肉的衬托下，火锅倒有些黯然失色。

烤肉滋滋地发出声响，滴滴热油顺着饱满的肉的纹路慢慢滑下，细细地嗅，慢慢地闻，令人心醉。

叶泽轩对爸爸的烤肉似乎司空见惯，但还是有很高的兴致。尹佳对眼前的家庭版烤肉倒很是新鲜。吃起来也是津津有味。大人小孩都在桌前坐好，准备开动。

出于饭前的仪式感，小姨不出意外地用手机拍下了这一珍贵的时刻。

不一会儿，一长碟烤肉被消灭了个精光，配上饮料，真是巴适的很。

室外凉意飕飕。由于吃得太饱，看天色还早，尹佳和大表弟叶泽轩准备出去遛大街，就当散步消食了，顺便看看夜晚的B市。

柏油路上各种车辆不算多，却也行走的很快。人行道上，工作下班回家的工作人员还没有走完，吃完晚饭出来散步的居民已经增多。

买夜宵的小贩，推出车，摆好座，生好火，做着种种准备工作，迎接夜幕地垂下。街边的烧烤香气扑鼻，在烧烤的世界，肉是永远的主角，几串烤肉，一杯美酒，就形成了平凡热辣的市井人生。要不是在家已经吃饱了，说不定现在的姐弟二人早已垂涎欲滴了。

路灯一下子全亮了，商店的橱窗也都亮起来。在昏暗中，行进的是各种车辆的灯。灯火散布在各处，像城市的无数眼睛。

这平凡的向晚的街头景色，突然深深打动了尹佳心坎，她感到人是这样众多和命运万千，生活是这样纷繁和奔流不息。她不自觉地加入熙熙攘攘的人群，心底滋生了一种强烈的，被生活吸引着的感情。

汽车，一辆一辆地过去了；人，一群一群地过去了；风，一阵一阵地过去了。姐弟二人，也该回家了。

晚上尹佳和弟弟们刷了一部电影——《三大队》，被剧中坚守正义，嫉恶如仇的“警察”打动，影片结束后意犹未尽。随后洗澡的动作是那样缓慢，思绪还沉浸在影片中。

躺在床上的尹佳，慢慢地，才酣然入梦。

......

外婆家。

新年未到，小年先行。各村小孩搬出了烟花爆竹，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笼。年味，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悄然蔓延...

今天小年，年小雪却不小。

随着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光影交织又

冰天雪地的世界呈现出遥远童话般的意境。

“哇，好大的雪！”起早床的尹佳惊奇地喊道。冰晶仍在白雪皑皑的世界悠然飞舞，这漫天雪景，对一直在南方的孩子来说还是很惊喜的。尹佳赶紧喊醒睡梦中的弟弟们。

只见屋檐垂下的是根根长冰雕，包裹植物全身的是由冻雨凝结的瓣瓣雪晶片，果然，迷人的事物总是伴随着危险。

临近中午，雪停了。顿时，弟弟们活泼的笑脸像春天娇艳的花朵在外婆的菜园子里绽放。他们像冰冷绝缘体一般，在雪地里撒起了欢儿。你追我赶，驱逐打闹，在一旁看热闹的大人也是乐在其中。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小年一过，大年便如期而至。

一向睡得很早的外公在新年前一天硬是等到过了12点才回房。

零点。电视里春节晚会钟声响起，加乐村一户户人家门前也响起了“噼噼叭叭”的鞭炮声，这在当地呀，叫“开财门”！

每年过年，大人们总会给小孩子们买形形色色的烟花，今年也不例外。终于等到了十二点，活泼的叶泽轩带着姐姐到院子里放烟花，不仅他放，好些户人家不管大人小孩也放了，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青空一下变成了“花”海，花瓣如雨，纷纷坠落。

烟花姹紫嫣红，转瞬即逝犹如昙花一现。

早晨，室外依然充斥着绵延不绝的爆竹声。

街道上，处处响着新年战歌，各大商铺都放着《好运来》《恭喜发财》等曲儿，门前大大小小的灯笼式样繁多，造型美观，新颖别致，前来的顾客络绎不绝，大街小巷，可谓年味十足。

城里的年味些许有些洋气，乡里的年味还是那样朴实。

新年的这天晚上，阿姨，姨父们都来了，老老少少围满了一个大圆桌，小小的客厅一下便热闹了起来，暗黄的灯光下，年菜雾气腾腾，这会真是“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了。

夜幕中，几棵枯树静静伫立在屋外，看着并不圆的月亮高悬空中，繁星点缀夜空，如钻石般闪亮。树有枯荣，月有圆缺，日有白昼。黑夜、残月、枯树组合在一起也别有一番浪漫。

欢声笑语，在小屋上空飘荡，既温暖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