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走了，静静地躺在炕上，蜷缩着身体，屈着腿，在病痛的折磨中走了。这一幕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虽然我没能在她走的那一刻陪着，但是冥冥之中还是能想象娘最后的表情，尽管只是想，努力的想……
娘并不矮小，只是病痛把她变成了那样的一团。工作忙碌之余，夜静之时，心念家乡的时候，无法跳出娘躺着地斑驳身影。我努力把记忆推向十年前、二十年前、三十年前……，大脑里呈现不了多少画面，愧疚悔恨涌上来，难道娘最后的几年蒙住了我的眼睛？堵塞了我的心？
娘走了，一晃三个多月，待春暖花开时记忆才缓缓解冻。上小学，课间十分钟从学校跑回家，怀揣一块娘刚烙好的馍跑回教室的时候，馍冒着热气飘着香惹来同学的羡慕，顿时陡增几分优越：家近，还是娘的馍香？上中学，离家三十里，每周末回家，跨进门就可以端起娘下好的面一扫而光，接连第二碗、第三碗……，每每吃完一碗都要嘟哝娘说：“一次多下些面呀！”可娘就是不多下，还要重复同样的一句话：“面要半碗半碗的吃”。第一碗快吃完的时候，第二碗已经搅拌好，这时候不是一只碗吃面，而是我一个人用两个碗。娘对待儿子就是这么奢侈！如此这般，每周末一次这样吃面。每月四次这样的吃面，一直吃到上大学。上大学、工作了，每每回到家，面还是这样吃！也每每在这时候，我会很不习惯半碗半碗吃面，因为上学、工作在家乡之外，是汉唐遗风盛行的地方，大碗吃面是传统，怎能容我半碗半碗的吃面呢！周文化之精细在关中西府之外是格格不入的，所以习惯了大碗吃面的粗犷豪放。也每每在娘面已下到锅里的时候，我还要掀开锅盖再加些面。娘显得很无奈，也没法阻止我的行为。一个拄着拐杖站在锅灶台前的人能有多快的反应？但娘在哎叹一声后还要重复那句永不变更的话：“面要半碗半碗的吃！”
我喜欢吃面，是因为家乡人爱吃面，地里年复一年种小麦，只能常吃面。以前娘的半碗面始终不会让我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可现在我略微感知一二了：半碗半碗吃面，热乎、不粘连、吃完一碗余味绕舌，吃了还想再吃！娘的半碗面或许就是这样的用意吧！现在我无法证实这猜想对不对了。
娘走了，她的半碗面始终让我忆起，因为我每次做面吃都会期望那碗面里有娘半碗半碗面的味道！
此文写于母亲七七祭日，只是在她老人家百日之后的今夜整理出来以了心念！
2019年4月9日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