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偿命,这是大人的认知。
对于12岁的吴兵来说“我杀的又不是别人,我杀的是我妈”。
仿佛,他只是用刀割掉一块多余的肉,并不觉得那是一个至亲的生命。
吴兵弑母后的冷漠让所有人震惊,在吴兵眼里,父母是怎样一种存在?
吴兵被释放
因不满负刑事责任的年龄,12的吴斌在杀死自己的母亲三天后,重获了“自由”。亲属们为吴兵的母亲举行了简单的葬礼,他们还处于悲痛中无法面对吴兵。网上的新闻显示,吴兵并没有回家,而是被他的爸爸安排在宾馆里住。他的大伯发出疑问:家人和邻居该如何接受他?他去上学同学和老师该如何看待他?更多的,还有对吴兵未来的担心。
吴兵释放后,他的爸爸吴杰明带着他去了一趟泗湖山镇中心小学讨论小孩上学的事,但没有讨论出解决办法,“发生这种事,学生和老师是不可能接受他的。”吴杰明坦言。(新闻来源:红星新闻)
吴兵的家人都处于创伤和茫然无措的状态里,因为这次杀人事件,吴兵也成为社会焦点,引起社会哗然。
而这次杀人事件的主角——12岁的杀人者吴兵,却是最淡定的一个人。面对警方的询问,吴兵的回答仅仅是:“我杀的又不是别人,我杀的是我妈。”
就在十三天前,漠然讲出这句话的吴兵,曾用刀亲手砍了自己亲生母亲20多刀,并淡定地带着弟弟与尸体共处15小时,期间还以母亲的口味回复微信,跟老师老师请假。
有人提出降低刑法的处罚年龄
事情发生后,谴责之声不绝。有人用“教育缺失、法律漏洞”以定性本次事件,有人提出现在孩子的成熟年龄降低了,也应降低刑法对杀人犯罪的处罚年龄。但,这锅法律要不要背?
我国《刑法》第17条规定:“已满16周岁的人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已满14周岁不满16周岁的人,犯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致人重伤或死亡、强奸、抢劫、贩卖毒品、放火、爆炸、投放危险物质的,应当负刑事责任。”对于未满14周岁的人犯罪则不承担刑事责任。在该案中,孩子已经犯罪了,只是没有达到应承担刑事责任年龄,所以,不能对其提起刑事诉讼、处罚。
诚然,现在的孩子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成熟年龄都比从前有所提前,但我们缺乏有效的数据来证明,大部分小孩不杀人,是因为有刑法震慑。我们也很难判断,吴兵弑母,是知道刑法对于杀人的处罚条款并出于漠视法律条款而为之。
当一部分人在本次事件中提出要调整刑法时,我们必须清楚的想明白一个问题,调整过后,是为了通过震慑预防此类事件发生,还是为了惩戒吴兵这样的孩子。假如降低刑法对于杀人的处罚年龄对震慑未成年犯罪有用,是不是没有14-16岁杀人犯?一次性降到3岁岂不更一劳永逸。假如是后者,那恐怕调整刑法只是成年人用以抚平情感创伤而想到的一种补偿机制。
刑法,永远只是防止和惩戒犯罪的一种手段,不是全部。
我们更应该思考的,是藏在吴兵心里那把刀。
是谁给吴兵弑母的刀?
麻木不仁,冷漠,是网上对吴兵最多的评论。在我看来,多少有点成年人贴标签的味道。我们甚至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童年发生了什么,导致他看待父母、生命、死亡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吴兵全程保持冷静,并在母亲离世的十多天里仍然能淡定的认为:学校不可能不让我上学吧?
在这个孩子眼睛里,一切是如此理所应当。
母亲死前,吴兵生活在十口之家,祖父祖母90多岁、爷爷奶奶70多岁、外公外婆65岁左右、父母和2岁的弟弟。他们家庭生活拮据,至今仍有外债10万,母亲死后,家中只剩父亲在外打工挣钱。
从网上的新闻我们能零星发现吴兵的一些生活轨迹,父母在外打工难以见面,是常态。
吴兵的父母是较早一批外出打工的人。2005年左右,吴兵的父母回村结婚,随后生下吴兵。当吴兵半岁时,父母将他交给爷爷奶奶带,继续南下广州打工。两人进不同的厂,每月分别能挣4000多元和3000多元,除去开销和寄回老家的钱,基本所剩无几。一年回家一两次是常态,大部分时间和儿子是通过电话连接情感。
七岁那年,吴兵放学回家被面包车撞伤面部,流血不止。父母没在家,爷爷吴建德抱着他到医院治疗。“额部复合组织缺损,额部头皮血肿,颅脑外伤脑震荡。”吴建德给吴兵父母打电话,得知儿子伤情不严重,他们没有回来。吴建德一个人找肇事司机理论,对方只愿意支付医药费,赔偿一分不给,他没办法。最后,吴兵的伤情被鉴定为10级伤残,从保险公司获赔了一万元。如今吴兵的额头依然能看到当年留下的伤痕。
车祸后一年多,吴兵在学校与同学玩耍过程中,被推倒,头部撞到墙角。吴兵回来并没有告诉爷爷自己的伤情。吴建德是看到孙子头部肿起大包,有很多瘀血才询问了情况。这个大包直到一个月后才消下去。吴建德说,两次头部受伤后,吴兵出现了一些反常行为。有一段时间,他经常晚上十一、二点在房间里,一圈一圈地绕,吴建德叫他,他也不理。后来绕圈变为经常半夜大喊大叫,有时候哭,有时候骂脏话。这种情况,到现在都还时有发生。
吴兵9岁左右迷上手机,周围的亲戚朋友谁手里有手机,他都会去要来玩儿。“放学回来书包一丢,就开始玩手机。”吴建德说,有时候玩到很晚他才开始写作业,而总是一边写,一边用手机找答案。吴兵的伯伯吴建永偶尔也打游戏,他看见吴兵每次打开手机都无法自拔,不强制拿走手机他就不会停下来。“有时候整天拿着他妈妈的手机玩游戏,感觉离不开它。”
父母同样在外务工的李君瑞是吴兵的好朋友。以前放学两个人经常一起买零食吃,一起到村子附近的鱼塘或小河边玩儿,后来吴兵喜欢窝在家里玩游戏,他们见面聊天的内容也基本是游戏。李君瑞偶尔会见到吴兵抽烟,但他不知道吴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的。在同班同学姚蒋眼里,吴兵在班上的表现不是很好。他成绩中下,偶尔逃课,会因为上课不专心,被老师批评,还经常因为小事和班上的同学打架。姚蒋说,事发前的一周,吴兵星期一、星期四、星期五都没来上课。
(新闻来源:红星新闻)
透过网络,我们只能从一个侧面关注吴兵从小的生活史,对他的家庭加以评判只会加剧对这个家庭的伤害,呼吁所有人,请停止对这个家庭的评论与评判。
我们能锁定几个关于吴兵的关键点:常年与父母分居、受伤后无父母照顾、沉迷手机游戏、学会抽烟、经常逃课。
寻着这个轨迹,不难看出吴兵在冷漠背后的伤痛,当一个孩子在最需要父母照顾和给予爱的时候,他的父母缺位了。而面对家庭的困难,父母的缺位又显得如此迫不得已。
到底谁给了吴兵弑母的刀?
也许在八岁那个冰冷的夜晚,头上的伤疤隐隐作痛,想要爸爸妈妈的关心和爱却触手不及,吴兵只有用不停的绕圈和哭喊来释放心中的孤独与无助。
习惯了与痛苦作伴的的吴兵,在他那片空旷的心田里,父母不是强大的臂膀,家不是温暖的港湾,生命是一个随时可以被丢弃的废品。在他第一次感到被关爱抛弃的时候,是冷漠与孤独接住了他,他心里那把处理废品的刀就在那一刻铸成。
也许只有说脏话被爷爷听到时,抽烟被母亲发现时,打架被老师责骂时,逃课被村里人议论时,吴兵才能获得更多的关注。他以为,这就是爱。
也许,只有在刀子捅入母亲身体里时,才能如今日这样,终于整个社会所有人,都看着他。
关于未来
善与恶是成人的认知,所以生出刑法以惩恶扬善。对于12岁的孩子,试图用刑法和道德去镇压,这真的是大人们为了缓解焦虑的一厢情愿。在吴兵眼里,他杀死的不是妈妈,而是一段缺爱和充满冷漠与无助的童年。
吴兵的爸爸一直说不知道吴兵的未来该怎么办,我想这个问题整个社会都没做好准备做出解答。
多年后,假如吴兵能和其他孩子一样成长,成年后的他再审视自己的生活史,恐怕又会生出一股恨意:当年,是谁把我害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