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住在深圳给女儿带小孩子的大姐,在兄弟姐妹的群里发了一张电子请柬,蛮漂亮的。但我不清楚这新娘子究竟跟我是一种什么亲戚关系?第二天,我二姐联系了我二哥,一起来看我刚拿钥匙的新房子。看完房子,几个人就去我新房子楼下的一家小饭店吃饭。
我问二姐:“那结婚的新娘子到底是谁?”
二姐告诉我:“是二堂姐的外孙女。你不是一直说要去看看大妈吗?结婚那天是星期六,你们真的是可以去看看。”
大妈是我伯母,当年我妈在生我二哥时,我妈大出血,送进医院抢救,当时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我父亲打电话给我大妈,说是可能要把我二哥送给我大妈带。我大妈立刻答应了,她当时刚生下第四个孩子,孩子正在喂奶的时候。那时候的亲戚真的是亲戚,虽然是大家都困难,但真的是为了一个“情”字了得。这故事我们小时候总是听我父亲念叨,后来我妈奇迹般地就好了,这世上才又有了二姐、三姐和我。
老家的概念,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因为有大妈在。她老人家都96岁的高龄了,但身体还蛮好的,除了耳朵有点聋。我说她耳朵有点聋最好了,想听的就可以听到,不想听的,就肯定是听不到了,从此以后没有一点烦心事了。
我妈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带着她的六个儿女回趟老家,但终因为我大姐被事业所累,没有成行。只是在6年前,大妈满90岁时,我们兄弟姐妹六个都去南昌给大妈贺寿。大家就跟着大妈一家去乡下老家送寿饼,一起都去了乡下老家。这次老家之行能够成行,那都应该是归功于我大姐退休了,有时候我想,人生有时候去追求什么的同时,你肯定是会失去很多有意义的东西,世界就是这么平衡。
我老家是在抚河边上的一个小村庄,解放前归江西临川管,解放后,又划到江西南昌来管了。那个村庄的人都是一个姓,应该是祖先在千几百年前,从山东省跑来的这里定居,发起了这一村庄的人。旁边有县叫进贤县,因为2700年前有个孔子的徒弟澹台灭明,因为长的丑,不被孔子喜欢,一气之下,就从山东跑到江西,后来弟子比孔子还多。孔子听闻后,感慨:“以貌取人,我失子羽。”当时应该是在鲁国甚传吴国的江西人是如何如何善待鲁国人的,就象改革初期在湖南省甚传在深圳如何如何一样?我的祖先应该是就是那种风下,从山东跑到的江西。
最先离开村庄的是我爸爸,我爸爸小时候,虽然是家里穷,但却是个“孩子王”。我爷爷奶奶害怕他会成为我叔公一样的人,我叔公是江西“青红帮”的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混黑社会的人。按理来说,穷人去混黑社会,也是一条出路。传说“青红帮”刚开始,也就是在江浙一带由一帮穷苦劳力建立起来的组织。但是做出势力后,没有好的信仰、宗旨和理论指导,就会成为地方的恶霸!我爷爷奶奶在我爸爸14岁那年,送礼托人把我爸爸带到了安徽省的徽州城里,给一家木器店的老板当学徒。
我妈的“初恋”是我叔叔,我妈在出生的第三天就送到了我爸爸家,本来是定好了给我叔叔当老婆的。我叔叔比我妈大三天,正好可以让我妈一起来共享我奶奶的奶水。
我爸爸离开老家时,我妈和我叔叔都9岁了,在我爸爸离开老家的第二年,我叔叔就病死了。就这样,让我爸回老家捡了一个便宜,反正我妈是共享我奶奶的奶水长大的。
我大妈是在13岁嫁给我伯伯的,听说是个“望郎妹”。什么是“望郎妹”?就是两在孩子刚出生时,双方父母就说定好的婚姻关系,但在成长的过程中,“丈夫”死了的女孩子。嫁给我伯伯?听说是给媒人骗了,说什么我伯伯吹拉谈唱,一表人才!可能此言不虚,但我家穷得连结婚时那床新被子都是借的,媒人却避而不谈。这吹拉弹唱,不登台成角,是永远也换不成饭吃的!我伯伯也许是心虚,在我大妈身边陪了一辈子的小心。
这次见到大妈,她格外亲热,抓着我和二哥的手臂一个劲地亲吻。这是我们原来回老家看她,她从来没有过的举动。二哥一下子就泪流满面,也是60多岁的人呀!我还好,就是傻笑。我猜想大妈肯定是感到时日不多了,我们这一别过,可能就是永远了!
大妈说她什么都准备好了,如果是她走时,我们兄弟俩一定要到场,不要给一分钱,她全部都安排好了!也交待好了!我俩忙点头答应,大妈笑开了花,说我俩她是信得过的,别的人她就不强求了。其实这个问题,我在30多年前就答应过她,那时候她说算命先生说她72岁就会走的。
在南昌,我每天早上一定要去吃盘炒粉和一碗鸡蛋肉饼汤的。其实株洲也有炒粉吃,但跟南昌的炒粉一比,没有南昌炒粉的Q劲,味道相差甚远。南昌炒粉应该算是南昌的招牌,又可以当饭又可以当菜,街边上的早餐店有,那豪华酒店的菜单上也有。小时候跟着爸爸去乡下的老家,不管我们是走进了谁家,那家女主人肯定是赶紧去厨房生火炒粉,另外还给客人每人要煎两个荷包蛋。这应该是老家待客的风俗,老家的炒粉,那炒的过程也跟株洲的炒粉不一样。老家的炒粉在炒之前,是先要用冷水泡软,乡下人那时候基本上都是用井水去泡;还要另外用猪肉熬膏汤的,米粉泡软后,和膏汤一起去炒,直到把膏汤炒干为止。如今南昌城里的炒粉虽然是没有我小时候在亲戚家吃的那炒粉的味道,但是跟现在株洲市的炒粉一比,还是好吃太多了。
那碗鸡蛋肉饼汤,在我的记忆中,就是一副包治百病的药。小时候无论我是哪里不舒服,只要是吃一碗鸡蛋肉饼汤,肯定就会好的。那肉饼每次都是我妈用菜刀剁的,我妈也喊“千刀肉”。但我妈有一对“火眼金睛”,我要是好吃装病,她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的,有时候那一碗鸡蛋肉饼汤没吃到,还攒了一顿好打。
每次大妈看到我就要说:“当年你爸要是没有去湖南该有多好呀!”
我每次都暗自庆幸,多亏我爸当年去了湖南省,虽然当年南昌是大都市,可如今每次给我的感觉是又乱又脏。但房价还涨的特别高,是让现在我这样的株洲人不敢去想的,一问他们南昌人的工资,竟低的让我无法思议。
无论我对南昌城的感觉怎么样?南昌都是我的老家,也是我崽崽的老家,虽然我崽崽从来还没有来过。我崽崽在东北读大学的时候,南昌人第一个跑来找她进同乡会;我崽崽大学毕业到西北工作时,领导也问她放长假回不回南昌。在籍贯面前,出生地显得很无力了。
这就是中国的文化!找机会一定要带我崽崽回趟老家。
2020年4月18日於株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