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勇士旧事
岐王话语一落，席间早已掌声雷动。
掌声一停，贺知章当即高声道：
“这美人泪宝剑的典故如此冗长，亏得王爷乃非常人，方能将这典故述说得如此详尽，若换了我贺疯子，准保说得错漏百出。怕是尚未说到一半便会僵立当场张口结舌！”
贺知章此言一出，席间顿时有笑声响起。
笑声停后，李白向岐王问道：
“敢问王爷，那徐妻被荆轲带至秦国后怎样？腹中胎儿后来又如何？”
其实李龟年、公孙大娘也早有心向岐王询问此事，于是两人齐道：
“不错，却不知那徐妻后来如何？”
岐王微笑道：“几位就是不问，小王也要说的。其实说故事之人与听之人同样心理，听故事之人未能听完全固然老大不痛快，而说故事之人未得畅所欲言，又何常不是如骨鲠喉不吐不快？”
听岐王如此一说，席间诸人俱都喜形于色，人人皆拭目以待。
岐王缓缓端起酒杯呷了两口，这才含笑望着座中诸人说道：
“那荆轲见到徐大师已然殒身，便知道徐大师居住之处切切不可久留，自己该当带着徐大师之妻速速离开为妙。
“当下匆匆掩埋了徐大师遗体，携上两把刚打造好的神兵利器，与徐大师之妻匆匆离去。
“荆轲果然没有料错，他带着徐妻前脚刚刚离开，太子丹派出灭口的杀手后脚便到了徐大师居住之处。
“只不过太子丹所遣的杀手赶到徐大师居住之处时，却只见到了徐大师的坟墓，徐妻已踪影全无。
“那太子丹得到杀手回报之后，虽然明知定是荆柯把徐妻带走，但当时却正是亟需荆轲之际，他又如何能抹下脸追查此事？
“所以尽管太子丹心里对荆轲恨怒交加，但面上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
“太子丹在荆轲面前极力装得若无其事，对徐大师之事绝口不提。
“只不过太子丹小看了荆轲，他岂会猜不到是太子丹欲将徐大师夫妇灭口？
“但是在将徐妻平安送至秦国之前，荆轲却也装聋作哑，耐心等待前往秦国刺杀秦王之期的到来。
“因为到时荆轲便可携带改头换面的徐妻离开燕国，完成他对徐大师的承诺。”
岐王端起酒杯呷了两口，这才又开言道：“
诸位嘉宾，其实当日徐大师苦思冥想之后，除了为自己已经怀孕的妻子想好了退路，还为荆轲制定了一个缜密可靠的刺杀计划。
“徐大师的计划第一步是，建议太子丹先派遣使者带信到秦国，在信中对秦王说燕国将把最富庶的督亢之地割让与秦国。
“因为土地割让乃国与国之间的大事，所以须待吉日良辰派遣使者携带督亢地图至秦国交割。
“第二步计划则是，建议荆轲去见大将军樊於期，并用言语说动大将军樊於期自杀，以便用樊於期的人头取得秦王信任。
“须知那樊於期原是秦国大将，却因为早些年得罪秦王致全家人被秦王下令抄斩。
“为避免被秦王斩草除根，樊於期这才逃至燕国避难。
“其实樊於期已逃至燕国多载，日日以泪洗面，深恨自己无力杀死秦王为惨死之家人报仇。
“而秦王多年来也是不断派人潜入燕国追寻，从未放松对樊於期的追杀！
“徐大师认为若是燕国向秦国送上樊於其的人头，秦王必定会亲自面见送去督亢地图的燕国使者。
“只要能够得到秦王面见，秦王性命无疑就等于掌握在燕国使者手里！
“徐大师早已算定，那位将督亢地图和樊於期的人头送去秦国的使者，必定会是荆轲。
“至于对两把刺杀利器，徐大师也在计划中交待明白。让荆轲将五寸长短剑塞入卷成筒状的督亢地图中，而三尺七寸的长剑，则堂而皇之装在一个长匣子里。
“徐大师的用意是让荆轲在面见秦王时，借打开督亢地图之机冷不防掣出短剑猝然发难，或是抽出匣子中长剑直刺秦王。
“徐大师心知以荆轲的高明武功，定然是不出手便罢，一出手铁定可以将秦王击杀。
“毕竟凭荆轲的武力，要杀面对面的秦王可说是毫无疑问。何况两把刺杀利器不但削铁如泥，剑刃上还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只须秦王被任何一把剑划破皮肤，便决计必死无疑！”
岐王忽然停下话语，含笑望着座中诸人问道：
“在座诸位可曾想过，在徐大师的计划中，为何要将美人泪装入长匣，将短剑藏于地图中？”
李白、贺知章、李龟年、公孙大娘正听得入神，听到岐王此问人人皆是一怔。四人你望我、我望你，皆想不出其中缘故，只好一齐望着岐王摇了摇头。
岐王微微一笑，说道：“因为徐大师心中清楚，秦国与燕国互为敌国，秦国怎可能会让一个敌国使者带剑上殿？
“所以徐大师想出了一个对策，在计划中建议太子丹先派人带信告知秦王。
“就说燕国使者在带去督亢地图和樊於期的人头外，还把燕国的镇国之剑送给秦王，以祝秦国威不可挡。
“诸位知道剑乃权力之象征，徐大师算定秦王见燕国不但送来督亢地图与樊於期的人头，还将镇国之剑拱手送上，定然会欣喜若狂。
“因为燕国这把镇国之剑一送，便等于是对秦国臣服，秦王不免会得意忘形。
“如此一来，荆轲便可以觑准机会猝然发难，从容将秦王刺杀剑下！”
岐王忽然发出一声叹息：
“只可惜荆轲刺杀秦王竟功败垂成，秦王并未死于荆轲剑下，反倒是荆轲死在了秦王剑下。
“徐大师精心策划的刺杀计划最后未能建功，实在令人遗憾。
“但更令人遗憾的是，导致这个计划失败的始作俑者者，太子丹本人！”
“说到燕太子丹此人，可谓狡诈多疑，阴险冷酷。
“本来按照徐大师的刺杀计划，只须遣派荆轲作使者前往秦国，便可执行刺杀秦王的任务。
“但是多疑的太子丹偏偏自作聪明，在知道徐妻被荆柯救走后，便对荆轲产生了猜忌。
“为防荆轲入秦执行刺杀计划节外生枝或中途叛逃，居然不顾荆轲强烈反对，执意安排另一人加入出使行列。
“虽美其名曰协助荆轲完成刺杀任务，实则是为了监视荆柯，以防荆轲中途生变！
“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燕太子丹既然已把关系到一国安危之刺杀大事交给荆轲，又何必去猜忌防范？
“就因为太子丹这个败笔安排，直接导致刺杀计划最后功败垂成！”
“荆轲得知太子丹安排另一人与他同行后强烈反对，然而荆轲愈反对太子丹便愈加对他不放心，安排他人同行之念反而愈坚。
“太子丹执意如此荆轲别无他法，为了不负徐大师生前重托，也只得能怏怏接受。
“相信在座诸位都知道，太子丹安排去监督荆柯的这个人叫秦舞阳，年岁不大，不过二十三岁。
“这位秦舞阳也是位剑客，胆大勇猛，武功也很了得。据说这位秦舞阳第一次杀人时，年纪还只有十二岁！”
“这秦舞阳尚有个最大特点，便是事母至孝，因为此人幼年失怙，乃是由寡母抚养成人。
“因此秦舞阳对母亲极其孝顺，只要是其母所言，秦舞阳可说是无有不尊。
“就算在雷霆震怒之下听到其母呵斥，也必俯首听从母亲教训，此人事母之孝由此可见一斑。
“只不过秦舞阳虽然胆大勇猛，却是个粗人，还是个没读过书的粗人，没见过什么世面。
“公子丹只拿出一百斤金子让他回家交给母亲，就已让他俯首听命。
“此人虽没有坏心眼，却有个最大的缺点：孝顺。
“孝顺本乃放之四海人人皆赞的美德，然而秦舞阳这个美德在刺杀秦王的计划里，却成了一个要命的弊病！
“那太子丹也有点小看秦王了，既然秦王早已存了吞并燕国之心，又一直都在对燕国虎视眈眈，怎会不在燕国上下安排探子和细作？
“太子丹并不知道，他决定向秦国派遣两名使者后，荆轲与秦舞阳的名字第二天就由飞鸽送到了秦王手上。
“太子丹更不知道的是，荆轲与秦舞阳才在易水边歌别前来送行的好友高渐离与燕太子丹，秦舞阳的母亲就在当晚被两个老实巴交的乡下青年用一乘轿子接走了。
“即便小王不说，想必诸位也猜到那两个接走秦母的乡下人是甚么身份了。
“说起来很是好笑，那两个秦国细作在接走秦母时，对邻居说他们是老人在乡下的侄子，是舞阳的堂兄弟。
“因为舞阳出远门不放心老母亲独自在家，故而叫堂兄弟将老母接去照顾。
“那两个乡下人带着秦母离开之前，还热情地送给左邻右舍每家一袋花生。
“并说是自家地里所种，作为老太太不在家，左邻右舍帮忙看家的一点小心意。
“秦母那些四邻平白无故收到一袋花生，早已乐得眉开眼笑，连夸两个乡下人懂礼，是少有的老实人。
“有位大婶还笑眯眯的对两个乡下人打包票：等他们送回老太太，一定帮他俩各找一个城里媳妇。
“那位大婶这番话使得两个乡下人只是低头傻笑，看到两个乡下汉子那副憨憨之样，众高邻不免被逗得哈哈大笑。
“就这样，在众高邻的嬉笑声中，两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抬着老太太渐渐远去。”
岐王望着座中诸人笑道：
“诸位定然已经猜到，那用轿子抬走秦舞阳母亲的两个乡下人，自然并非秦舞阳的堂兄弟，而是秦国派来燕国的细作。
“当那两名秦国细作用轿子将秦母送至秦国都城咸阳时，作为燕国使者的荆轲与秦舞阳，尚在前往咸阳途中，两日后方抵达咸阳。
“秦国不惜大费周章将秦舞阳的老母骗至咸阳，自然是大有玄机。
“话说荆轲与秦舞阳到达咸阳次日，秦武阳一个人单独外出时，便被两个陌生人请到了一个偏辟之处。
“秦舞阳跟着那两个陌生人到了偏僻之处后顿时目瞪口呆，他做梦都不敢相信，因为他见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在秦国见到之人。
“这个人竟然是自己的老母亲，于是荆轲刺杀秦王的计划便从秦舞阳见到自己母亲后，不可避免地朝着另一个方向滑了下去。
“那秦王得知燕国使者不但将督亢地图与叛将樊於其人头送来，还奉上了燕国的镇国之剑，兴奋之下遂决定亲自在王宫大殿召见燕国使者。”
岐王端起酒杯呷了两口酒润润喉，继续说道：
“以小王之忖，如果荆轲当时能够将秦王成功刺杀，则不但燕国得救，想必连历史都将改写。
“只可惜偏偏祸起萧墙，那秦王确实是一位不世出的帝王之才，居然把秦舞阳事母至孝作为漏洞，挫败了徐大师的刺杀计划。
“秦王这一手策略实在高明，觑准秦舞阳事母至孝的弱点，令秦国细作把秦母绑架到咸阳，便逼得秦武阳变节投敌出卖了荆轲。”
岐王停止述说，望着座中诸人微笑道:
“诸位嘉宾，是否想听小王述说荆轲入宫刺杀秦王，最后却被秦王反杀的经过情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