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日,阴
疫情伊始,几十年偃旗息鼓的高音喇叭又叫唤开来。
由于分贝过高,每天听得久了,但又不得不听,竟令人心烦甚至叫人头疼。
这让我想起我的奶奶。
奶奶在我迁到青神之前不到一个月去世,享年94岁。
她是后奶奶,在我亲奶奶去世后的1955嫁给爷爷的。
那时候我家成分是贫农,她是地主。几乎从她到我家来的那天起,生产队就把高音喇叭装在我家附近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在我幼年的记忆中,那大喇叭震聋发聩的巨响就重锤一样打击着我薄弱的耳膜和神经。而对于奶奶,大喇叭更加成为她的恶梦,每天只要大喇叭一响,她就心惊肉跳,那多半意味着受批斗的一天又开始了。
久而久之,高音喇叭让奶奶患上了头疼病。而对于我们一家人,奶奶的神经过敏就算不了什么,由于她的地主成分,早先贫下中农该有的很多待遇,属于我爸我妈和我哥的一份,就“自然而然”无声无息地抹掉了。这彻底改变了哥哥的上半生,让哥哥把奶奶恨之入骨。而我那时候还小,没有受到什么冲击,那使受到某种不公,也始终在父母和哥哥的怀抱里躲藏着,对扰攘喧沸的世事一无所知。
以至于,直到今天,只要一提起奶奶,哥哥就不自觉地烦躁、怨恨甚至满眼是泪。
如今大喇叭起死回生,带给中国百姓的脑作用已今非昔比。它更多地,每天在天刚亮时在我家门前喧嚣驰突,又似重锤似的,敲醒睡眼惺忪的大众,在疫情仍然晨间迷雾一样盘桓难去之时,给我们警示,给我们勉励。
尽管如此,大喇叭也终有沉默的日子。在它声威浩大的播音里,新冠肺炎一天弱似一天。我静静地待在窗内,以恬淡自适的心情,每天目送大喇叭远去,直到华灯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