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八月十六日,加授卢龙、陇右、泾原节度使朱泚为兼中书令,卢龙、陇右节度使原职保留如故。任命舒王李谟为四镇、北庭行军、泾原节度大使,任命泾州牙前兵马使、河中人姚令言为留后。李谟,是李邈(皇帝李适的弟弟)之子,早年成为孤儿,皇上收养他为自己的儿子。
23、
八月二十二日,皇帝下诏,追赠太后的父亲、祖父、兄长、弟弟等官职,以及其余宗族男女,有的拜官,有的封给采邑,颁发给他们的委任状和采邑证明文书,总共有一百二十七件;宦官用马驮着去赐给他们。
24、
九月二十一日,将作(掌管建筑的官员)上奏说,宣政殿走廊损坏,但是十月是河魁、天罡两个凶神出现,不可修建。皇上说:“只要不妨碍公务,不伤害人民,就是吉祥。何必挑什么时日!”即刻命令修建。
25、
中书舍人高参建议分派沈氏族人访求失踪的太后,九月二十九日(原文为十月,根据柏杨考证修改),任命睦王李述为奉迎使,工部尚书乔琳为副使,又任命沈氏四人为判官,与宦官分别到诸道寻访。(最后还是没有找到。)
26、
大历年以前,赋税征收、财政出纳、官员薪俸,都没有法律依据,一切由主管长官决定;加上元载、王缙当权秉政,贿赂公行,全国有二十年没有办过贪污案。惟有江西观察使路嗣恭惩办了虔州刺史源敷翰,处以流放。皇上因为宣歙观察使薛邕温文尔雅,又是自己过去的旧部,征召他为左丞。薛邕离开宣州时,盗窃隐藏官物数以巨万计,被殿中侍御史员寓揭发。
冬,十月九日,贬薛邕为连山县尉。于是州县开始畏惧朝廷典章,不敢放纵。
皇上初即位,疏斥宦官,亲任朝士,而张涉以儒学入侍,薛邕以文雅登朝,结果都因为贪赃枉法而失败。宦官武将得以引为借口,说:“南牙文臣贪赃动则巨万,却说是我们这些人浊乱天下,岂不是欺君罔上吗!”于是皇上开始疑心,不知道该依靠谁了。
华杉曰:
德宗皇帝不知道该依靠谁,他应该问他自己。儒家思想,行有不得,反求诸己,要在自己身上找问题,才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皇帝因为母亲在安史之乱中失踪,给母亲的家族加官进爵,一次有一百二十七人,这是他的私心,国家名器和土地,如此滥赏给自己家人,那文臣、武将、宦官,哪个不有样学样,都往自己家里捞呢?
做老板的人,总是在操心这个人不可靠,那个人也不可靠,没有一个好人。却不知道所有的原因,都是自己修养不够,每个人的社会生态环境,都是自己造成的。
27、
十一月,皇帝下诏,除了待制官(等待诏命的意思,为皇帝咨询近臣)之外,再增加朝集使(各郡每年遣使进京报告郡政及财政情况的官员)二人,向他们咨询时政得失,以及远方百姓的疾苦。
28、
之前,公主下嫁的,公婆都要想他下拜,而公主并不答礼。皇上命礼官制定公主拜见公婆及女婿的叔父、兄长、姐姐的礼仪,公婆坐着接受跪拜于中堂,叔父、兄长、姐姐站立接受于东厢,跟普通百姓家人之礼一样。有一位县主(亲王之女)将嫁,已择定十一月十七日举行婚礼。当天,皇上的堂妹去世,于是命令取消婚礼。有司上奏说:“婚礼准备已经完成,况且未成年人去世,不足以妨碍其他喜事。”皇上说:“尔爱其费,我爱其礼。”于是取消。
至德年以来,国家多事,公主、郡主、县主多不能在适合婚年龄出嫁。有的头发花白了,还住在皇宫里,十年也没见过皇帝。德宗开始引见诸宗室女儿,向长辈致敬,向晚辈慰问,全部安排他们出嫁。所致送的嫁妆,必定亲自用心过目。十一月十九、二十日两天,嫁出岳阳等九十一个县主。
华杉曰:
皇帝说:“尔爱其费,我爱其礼。”你爱惜钱财,我爱惜那礼节。这是引用《论语》的话: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告朔,告,告庙,祭告祖庙,每月初一在祖庙祭告。周礼,每年岁末,周天子向诸侯颁布明年的历书,有没有闰月,每月初一是哪一天,这叫颁告朔。诸侯接回这一历书,供在祖庙,每月初一的时候,便杀一只活羊,祭于庙,这是告朔的仪式,也是向国内人民宣布,今天是初一。饩羊,饩(xi),就是指祭祀用的活牲畜。
行完告朔之礼,国君回到朝廷,朝会听政,开月例会,叫听朔,或视朔。
到孔子的时候,鲁君已经懒得去祭庙告朔了,月例会也不开了。但鲁国祖庙里每月初一照样杀一只羊。子贡觉得仪式也没了,朝会也不开了,白白可惜一只羊,就想不杀羊了。
孔子反对,说:“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子路啊!你可惜那只羊,我可惜那礼呀!
礼虽然废了,朝会也废了,但若这羊还在,则精神符号还在。或许下一任新君继位,励精图治,他问这每月为什么要杀一只羊啊?还能引出这礼来,恢复告朔,恢复朝会听政。若你因为国君懈怠,你把这羊也省了,这老礼儿,这规矩,就彻底失传了。
最后一句,“嫁岳阳等九十一县主”,也有的版本是“嫁岳阳等凡十一位县主”。九十一个县主同时出嫁有点惊人,也可能是十一个。
28、
吐蕃看见韦伦又来了,更加喜悦。十二月一日,韦伦回京,吐蕃派臣相论饮明思等和他一起,入朝进贡。
29、
本年,册封太子的母亲王氏为淑妃。
30、
本年人口普查,天下纳税人有三百八万五千七十六户,登记在册的士兵七十六万八千余人,税钱一千八十九万八千余缗,谷米二百一十五万七千余斛。
建中二年(公元781年)
1、
春,正月,戊辰,成德节度使李宝臣薨逝。李宝臣想要把军府传给他的儿子、行军司马李惟岳,但因为他年纪太轻,又软弱无能,就预先诛杀诸将之中难以控制的深州刺史张献诚等人,以至于有十几个人同日被杀的。李宝臣召易州刺史张孝忠,张孝忠不去,李宝臣派他的弟弟张孝节去召他。张孝忠让张孝节回去对李宝臣说:“诸将何罪,连颈受戮!孝忠惧死,不敢前往,也不敢反叛,就能您不入朝的原因一样。”张孝节哭泣说:“我回去这么说,他一定杀了我。”张孝忠说:“如果我跟你一起去,就一起被杀,我在此,他必定不敢杀你。”于是回去,李宝臣也不加罪。
兵马使王武俊,官位卑微,但是非常勇猛,所以李宝臣特别喜爱他,把女儿嫁给他的儿子王士真,王士真又厚厚结交李宝臣左右。所以只有张孝忠、王武俊得以保全。
李宝臣薨逝之后,孔目官胡震,家僮王它奴劝李惟岳秘不发丧二十余日,伪造李宝臣表章,请求皇帝令李惟岳继承袭位,皇上不许。派给事中、汲人班宏前往探问李宝臣的病情,并且晓谕他。李惟岳厚重的贿赂班宏,班宏不收,回去报告。李惟岳于是发丧,自任为留后,派将佐联名上奏,求节度使旌节,皇上又不许。当初,李宝臣与李正己、田承嗣、梁崇义相互连结,都希望能把土地传给子孙。所以田承嗣之死,李宝臣极力为他向朝廷申请,请求将符节授给田悦;代宗听从。田悦刚刚袭位时,事奉朝廷礼数非常恭敬,河东节度使马燧上表说田悦必反,请朝廷事先防备。至此,田悦屡次为李惟岳上表请求继袭,皇上想要改革以前的弊病,不许。有人进谏说:“李惟岳己经占据父业,不顺势任命他,必定为乱。”皇上说:“贼本来没有资本作乱,都是靠着我的土地,借用我给的位号,以号召聚集部众。以前满足他们的欲望而给他们的太多了,而祸乱更加滋长。可见爵命并不足以止乱,而恰恰足以长乱。那李惟岳必定作乱,给不给任命都一样。”竟不许。田悦于是与李正己分别派使者联络李惟岳,密谋动员军队,准备抗拒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