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蛋看看秦山原,又看看孙伯让,突然大喊一声:“他尿裤子啦!”
“咚咚咚,咚咚咚……”
孙伯让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他皱了眉,目露凶光,谁他妈的这个时候来了。
敲门声还在响,他站着,脚没有挪动。
臭蛋见干爹发愣,一溜烟出了屋子,隔了院门喊:“谁啊?”
屋外的人没应,但停下了敲门,等了会儿,见门没开,又敲了起来。
“谁啊?大早上的,吵死了,我干爹还没起呢。”
臭蛋吼了一嗓子,又回了屋。
听到里间的声音,外面的敲门声又止了。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臭蛋烦了,走过去,将头贴在门面上,从门板缝往外瞧。
院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人,头微低着,波浪卷的长发披散在肩颈,一袭青色旗袍子紧裹着身子,胸前鼓鼓囊囊的,太满了,领子有点低,依稀可见一对雪白的奶子,似要从衣领子里蹦出来似的。
臭蛋咽了咽嘴里的涶沫。不认识,难道是干爹的相好吗?人挺好看的。
他嘀咕一句,还是没有开门。
那女人似感应到了臭蛋的目光,见里面的人不肯开门,她抬头,朝门内喊:“去告诉你爹孙伯让,就说林秀秀找他。”
“哦,好,你等等。”
臭蛋心下狐疑,却还是听话地去叫人。
“干爹,门外有个叫林秀秀的女人找你,她说你……”
臭蛋的话还没说完,就觉眼前人影闪过,面前站着的孙伯让已经不见了。
孙伯让急匆匆出了屋,在院门前站住,呼吸急促,却没有说话,拨门闩的手有些颤抖。
门外的女人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眼眶泛红,紧紧盯着那扇门。
她记得这扇院门是十五年前她与他一起安装的,他先用水泥和砖砌了门洞,再用郎头钉门框,她给他递砖、递钉子和螺丝,她还用毛巾给他擦汗……
“吱呀。”门往里打开。
天已大亮了,偶尔听见附近的人家,有开门口,叫喊声。
“秀,是你吗?”
孙伯让望着女人那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身形,他走近她,凑近她,像以前一样嗅了嗅,她身上还是那股子淡淡的体香,他闻到了。
真好!
林秀叹了口气,皱了皱眉。
“是我。”
“他在哪?我要见他。”
“不用见了。我问过他。”
“他怎么说?”
孙伯让笑了,眼角有泪滑落,他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
“他说,你总爱咬住他的舌头。”
“我没有,我只是喜欢咬他的肩头。”
“他说,你喜欢站着。”
“不对,我喜欢他抱着。”
“他说,你喜欢在合欢树底下。”
“胡说,我对合欢树的味道过敏。”
……
说着说着,对话的两人都闭了嘴,林秀秀已经泪流满面。
原来,她心心念念,寻寻觅觅了十五年的那个男人,对她没有半点印象,他完全忘了她。
那个时候,她才二十岁,有个疼爱她的丈夫,有个温暖的小家。可是,她却鬼迷心窍,跟了他。
他说,秀,你真美,你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女人。
他说,秀,我的魂儿被你勾住了,我离不了你了,怎么办?
他说,秀,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把你的身子给我,彻底做我的女人。
于是,每次他来放电影的时候,他都会让别人守着机子,他偷偷带她去村口的小树林,去屋场后面荒弃的墙根底下,去晒谷场的草垛上,他疯狂地揉捏着她的身子,密密亲着,细细啃着,还一边不停地在她耳畔喃喃着让人脸红的情话。
他还说,今生今世,他只要她,;他说,她让他疯狂,他离不开她的身子;他说,他要跟她永远在一起,他要带她走,与她双宿双飞。
她点头,她信,她等。
可是……
女人从拎着的包里取了帕子,擦了脸,坚定道:“我要见他。”
孙伯让气恼,“他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你还惦着他?”
女人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更多的落寞。
“来了,无论如何,还是见个面吧。”
孙伯让侧身,女人进了院子,跟着他往屋里走。
女人看到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有些愣神,有些难以置信。
“真的是他吗?”
孙伯让点点头。
他应该才五十出头了吧,怎么成了这副样子呢?硕大的脸上油腻腻的,没有了往日的清秀俊朗,身子塞在椅子上,肚子上的游泳圈透过轻薄的衬衫,一圈一圈地凸现了出三来,裤裆那儿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液体。
“这是怎啦?”
“他尿裤子啦!”
臭蛋冲女人解释。
这女比村子里的女人好看多了,怪不得干爹与她相好。臭蛋想着,忍不住多看了女人几眼。
一股子臭骚味儿直往人鼻孔冲,女人忍受不了了,走了出去。
孙伯让追了出去,朝女人的背影喊。
“秀,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女人停了脚步,却没有转过身子,背对他,答:“还好。”
“他对你好吗?”
“谁?”
“姓丁的。”
“我早就没跟他了。”
“为什么?”
“当初他骗我,说他们都是放电影的,属于一个系统里的,可以带我去找他。我信了,拎着小包跟他跑了。”
女人顿了顿,才道:“原来他只是贪恋我的身子,逼我跟着他,后来,趁他不在家,我逃了。”
“我没脸……去外面打工了几年,累了,前些年回来,在县城开了家小餐馆。生意还行,算是安顿了下来。”
“餐馆叫什么名字?哪天进城了,我去看看。”
“秀秀餐馆,嗯,好。”
两人没了话题,她在前头走,孙伯让在后头跟。
出了院门,女人道:“别送,我开了车来的,就停在村口。”
孙伯让不理会,坚持跟着。
上了车,女人发动了车子,想到了什么,摇下车窗的玻璃,对站在旁边的男人道:“这么多年了,找个合适的建个家吧,一个人太冷清。那个人放了罢,别把自己搭进去了,不值得。”
“好。你怎么知道他来了?”
“别忘了,三里老婆是我表妹。我走了。”
车子走了,看不见影了,孙伯让才回身,却不回家,而是直奔三里家。
第二天,早早的,县城东街的秀秀餐馆门前,站着一个精壮的中年汉子,他面色激动地盯着紧闭的店门。
大概九十点钟,店门终于从里打开了。
一个女人走了出来,正是林秀秀,她瞧清门口站的人,惊叫了起来,“孙伯让,你,你怎么在这?”
“听说,你店里想招短工?”
林秀秀瞪大眼晴,点点头,说:“一个人忙不过来,想找个知根知底的来帮忙。”
“用我吧。”
孙伯让摸摸头上的“短寸钉”,腼腆地笑笑,“我不要工钱,包吃包住就行。”
“不行啊,我是女的,男的住宿不方便。”
“这样啊,那晚上,我可以在店打地铺。决不给你惹麻烦。”
孙伯让说完,拎着包自顾自进了店,将包放柜台后面,拿起麻布,麻利地擦起了桌子,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门口还站着的、呆若木鸡的林秀秀,嘴角微翘。
很快,有客人进店,孙伯让一边招呼,一边朝外喊,“秀,快点,客人点了蛋炒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