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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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第十三期“信任”

何洁提溜着放脏衣服的布筐往卫生间走,她走得很无力,两只脚故意不抬起来得摩擦着地面。拖鞋与地板接触发出嚓擦的响声,这声音传入耳中,让她更增添了一丝生活的消沉。

何洁上个月刚过完35岁生日,这让她多出了点危机感。在她看来,35岁已经蛮可以称为中年女人了。可是在心中,她还觉着自己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呢。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呢?她百思不得其解。想象中的年轻无法掩盖住实际得变老,那讨厌的皱纹已经逐渐爬上了白皙的面庞。进入卫生间后,她先把布筐丢在角落。习惯性地走到镜子前,变换着各种角度地看自己的脸。她抚摸着已有些暗淡的皮肤,心中感叹起岁月得无情:唉!终究是不如小姑娘得光滑了。左右摆动的头忽然停住了,右眼角的一处细皱纹引起了注意,她把脸凑近了镜子细看。两只眼睛像放大镜似的聚焦在那里。先用手指肚轻轻揉搓了一下,然后放开来观察前后变化。结果让她失望,那的确是一个新生出来的皱纹。她又叹了一口气,好像无可奈何的承认了中年女人的尊称。

她放下失落感,转身走到洗衣机前设置程序,把放脏衣服的布筐拿到脚边,一件一件的往里放衣服。她放的很慢,几乎每拿起一件来都要仔细摸索一番。因为几次的惨痛经历让她明白了,重要票据被翻洗甩干后是很难恢复原样的。布筐上层是她刚换下不久的,放入前就检查过。下面是老公的几件衣服。她不知和老公说过多少回了,脏衣服丢进筐之前要仔细检查。可老公好像就没长着耳朵,在洗衣服时照样能被她翻出些小玩意儿。后来她也不说了,与其白费口舌,不如她自己多挨一份累。她随手拿起一件外套,先大体捏了捏,不放心,又找到口袋挨个儿掏了一遍,口袋都空空荡荡。她感到了欣慰:嗯!她的话还是对老公起了作用的。

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香味儿忽然飘过来,让她警惕起来。她很清楚这味道绝不来自于这个卫生间。不是那种直愣愣的化学品香气,更像女人的香水与雌性荷尔蒙混合而成的一种味道。她一边四下寻找着一边拿鼻子嗅。好像非洲大草原上的一只母狮,嗅着一个闯入领地的不速之客。在寻找了一圈后,她的目光盯在了手中的外套上。她轻轻的拿起来放在唇边闻,香味变浓了,老公的烟味儿与汗味也没压住这股陌生的香气。它直钻入鼻孔,大石头般往心里坠。不解与焦虑的情绪忽然点了她的穴,她倚住洗衣机神情恍惚。她想:老公的衣服上怎么会有女人的味道?是借给同事穿了还是……。还是后边的东西她不敢想了。那些听来的看来的,乱七八糟的男女之事一起涌上心头,只要她敢去想,那些想法就能把她撕碎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噗嗤一声突然的笑了,摇了摇头,把那件外套扔进洗衣机中。旋转的波轮让水形成了一个漩涡,把那股香味儿和她的担心都一起吸走。她想明白了,她没必要为这些小事儿去独自忧愁,毕竟她已经是中年女人了!

何洁与老公已经结婚七年。俗语讲:七年之痒。所以这是个比较敏感的数字,意味着婚姻的小船有可能会经历一次风浪。何洁在一个国有企业上班,工作比较稳定。稳定的另一个解释是平淡。从大学毕业后她就一直在同一个企业的同一个岗位,既没做出过贡献倒也没出过大差错。总之她目前的人生旅程完全可以用一帆风顺去形容。老公是通过大学闺蜜认识的。个子不高,黝黑的脸上闪着一对真诚的眼睛,这双眼睛让她感到安全。老公性格开朗活泼,活泼调和了她的文静,真诚与朴实的外形则符合了她对踏实的定义。她习惯了平淡的生活,不希望婚姻破坏了它。她早就决定好要找一个踏实的,能平淡的和她过一辈子的人。在几次感情挫折后,眼前这个并不帅气且没什么钱的穷小子让她动了心。她既然动了心,一切就变得水到渠成了起来。由陌生到熟悉,然后热恋结婚。她的恋爱也像她的生活那样,平淡且一帆风顺。

婚后的生活如她所愿的那样,并没有什么可让她忧愁的大事儿。柴米油盐酱醋茶,全是普通老百姓的那一套。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到现在他俩还没有生出孩子。他们倒没太放心上,父母催促了几次之后也不太爱说了。“年轻人儿有年轻人儿的活法”,父母用这句话搪塞着别人和自己。孩子是夫妻之间的粘合剂。能把夫妻之间的那点儿细微的裂痕粘合起来。但他们的生活就像墙上的挂钟那么平稳,那一两声滴答的动静并不足以造出裂纹。年轻的时候他们不想要,总觉着还年轻不着急。有个孩子好像是多个累赘似的。等到他们想要的时候,何洁的肚子又好像跟她故意赌气。偏偏像有窟窿眼儿的气球似的吹不起来。老公工作很忙,忙的顾不上在意这些事情。过了35岁生日后,何洁到有些着急了。按同事们的说法:“再不要可就危险啦!”她嘴上反驳着:“人家五十多还有生大胖小子的呢,我这才多大呀,不着急!”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究竟还是泛起了嘀咕。

老公外套上不知名的香味儿,给她的嘀咕添上了颜色。她虽然安慰自己只是小事儿,心中总还留下了一个小疙瘩。假如有孩子呢?她又想,那么蛮可以不用在意这些。有孩子捆着男人,他还能出的去大圈儿吗?但是现在没有孩子可就保不准了。社会上的诱惑太多,老公在外面又跑东跑西,哪儿就那么保险不沾上些花草。她信任老公,可是她自己也明白,这份儿信任里有一多半是因为她没勇气去怀疑。她紧紧握着那份平淡不敢撒手。

晚上老公回来了,她没提外套的事儿。一方面是不值当,二来也觉得说这事儿有点尴尬。她依旧像往常那样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可是眼神却总是往老公身上扫。她想在老公的一举一动中发现点儿蛛丝马迹。

“你老看我干什么呀”?老公好像发现了有点儿异常。

“谁看你了呀?我这儿想事儿呢!诶?你心虚什么呀?”何洁歪着头反问

老公斜愣着眼儿,看着她没说话。然后眼珠往上一翻说了句:“莫名其妙”!转身进了卫生间。为了避免争吵,她也没在说话。从老公的表现来看,倒像是没什么异常—心里要有毛病还敢说她莫名其妙嘛?她感到踏实了不少,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莫名其妙。

晚上躺在床上后,她用胳膊肘顶了一下老公:“咱俩也该要个孩子,我都多大了,再不要就来不及了!”

老公说:“那怀不上我也没辙呀,我也想要,要不每天忙忙碌碌的图个什么”

何洁说:“赶明儿咱去医院看看吧。是不是身体上有点儿什么毛病?没准儿吃两副药就好了呢”

老公问:“谁有毛病?你有吗?”

何洁说:“你才有呢!谁有毛病去医院查查就知道了!”

老公说:“行行行,别急呀!听你的。等休息了咱们就去查”

何洁说:“那你什么时候休息?我可等不及了!我都多大了?男人八十都能生,女人行吗?”

老公说:“我说了全听你的。你想哪天去咱就哪天去,我请假去,还不行吗”?

何洁说了句行,翻过身背对着老公,表明她对此事的认真。

说很容易,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及至一做起来就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难题。这个生活中的小涟漪过了三个月,何姐和老公还是因为各自的原因没有去成医院检查。也搭着他们俩人都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问题,或者万一检查出来是自己的毛病,会因此打破两人之间的平衡。对他们来说孩子只是锦上添花,平静的生活才更值得守护。

这天老公难得休息在家。早晨起床后,他要送何洁去上班。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何洁有些无聊的看着前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老公聊着天儿。要说平静的生活有什么遗憾,就是两个人在七年的婚姻生活后,已经渐渐的没有了话说。说什么呢?两个人谁还没开口,光动动嘴唇,都已经猜到对方想要说什么了。何洁工作环境简单,他办公室内那几个人的那点事儿,不用她说老公就已经猜到了。老公的工作则是销售方面,和她正相反,每天都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对何洁来说,那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工作。她不懂,所以她不知道怎么插话,她也害怕让老公看出自己的无知来。聊天儿非得有来有回才行。老公在自顾自的说了几年后,也慢慢失去了聊天的兴趣。

过了前边的十字路口何洁就到单位了。她把包挎在肩上,准备下车。阴差阳错的,她一低头忽然瞥见脚垫的边缘有一个红颜色的东西。以她的经验来看好像是一枚口红,并且不像是她的口红。但因为阳光昏暗也并不敢十分确定。她拿脚碰了一下,没有碰出来那个小东西,反而给踢到了脚垫下面。她又把手伸进包里摸了一下,发现的确不是自己的东西。老公看着她问:“你干嘛呢?掉什么东西啦?”何洁刚想回答,突然间她又制止了自己。她觉得自己心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而那个答案就在脚边藏着,她不能告诉老公,告诉老公答案就消失了,她要悄没声儿的解开它。

“没有,我以为掉了,结果就在包里呢”。她故作镇静的说,像个没事人似的挺了挺腰板,又假意咳嗽了一声。老公感觉到何洁有些不对劲儿,但也没在说什么。告别时,何洁特意亲热的说了一声:“路上小心”,挥手与老公告别。看老公的车开走后,她的脸上来了一大片乌云,几乎就要下起暴雨来。

像个机器人似的,何洁按照既定程序的上班工作,与同事说些没有营养的闲话。然后下班儿走出了单位门口。老公的车已经停在那里,也许是早上那句“路上小心”起了作用。老公看见她后,脸上堆满了笑容。她的心情则有些复杂,不知是应该也回报以微笑呢,还是应该板起脸来不理老公。假如板起脸来,她可以推说是因为工作。但若是老公在问起因为什么事儿,她又没得可说。因为这一天之中她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还是笑了笑,走到车前说:“来的挺早呀。路上没堵车吧?”

“没有,难得休息一天还不早点儿过来?不能让你等着我。”

何洁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先用右脚脚尖儿轻触了那个角落一下。小东西还在,就压在脚垫儿的下面呢。她紧闭着嘴唇,靠在椅背上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有点绷不住劲儿:“你今天都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就在家待着来着。”老公答,“难得休息一天,还不好好在家待会儿”。

“哪儿都没去?你就那么老实儿的在家待着?”

“那我还能去哪儿?再说了,去哪儿不得花钱。我的钱都在你手里。我拿什么出去呀?”老公感到何洁话里有话。

何洁说:“我手里的就是你那点儿工资。你的奖金也没在我手里拿着。你的大头儿是奖金,别以为我不知道。另外我可告诉你。别碰社会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说完这句话,何洁又拿脚尖碰了碰那个小东西。

“怎么可能呢?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就是有那贼心也没贼胆儿啊。有那贼胆我也没有那贼钱”。

何洁拿白眼珠瞧着老公:“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你就否认?”

“那还能是什么事儿?你还能让我防范什么事儿?我要是连这话都听不出来,我还怎么在外边儿去忽悠别人?”何洁的白眼珠换来了老公的笑脸,让她不好意思继续往深里问。她决定等待时机去揭晓那个答案。

晚上8点多钟。老公倚在沙发的一角儿上刷着短视频,一边刷一边嘿嘿的乐。何洁盯了老公一会儿,觉着机会来了。他先假意的在包里翻了翻,又在客厅和卧室出来进去的逛了两圈。这当然会引起老公的注意,抬起头问她:“找什么呢?”

“哦,一把钥匙。我记得拿回来了。怎么找不着了?”何洁带着点焦急的说

“包里没有吗?”

“翻了好几遍了,没有。这把钥匙还挺重要呢。对了,回来的时候我掏过纸巾。会不会掉在你车上了?你把车钥匙给我,我下去找找”。

老公的脸微微的变了一下色。停顿了一下说:“你坐着,我给你去找。”

“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找什么。怎么?车里有秘密,不能让我看见?”何洁有点不高兴的说

“你怎么老疑神疑鬼的?”老公指了指自己的皮夹,“钥匙就在里边儿你自己拿吧。我是心疼你,怕你累着,好心当成驴肝肺”。何洁没理他。在皮夹里翻出了车钥匙,顺便又看了一眼其他的东西。她揣着车钥匙,走下了楼。

晚间的微风轻轻吹拂着头发,带给了她点精神力量。遛弯儿似的,她往车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拎着钥匙瞎琢磨。等走到车旁时,她转变了想法,她觉得不应该去怀疑老公。夫妻间应该有些基本的信任。老公在外面跑业务,自然会和很多人有接触,衣服上的香味儿和车里的那个小东西能说明什么呢?婚姻自然是需要守卫的,可是也没必要去草木皆兵。她想到了自己的年龄,35岁,这个年龄不应该再做小姑娘儿的那种梦,她应该也必须成熟起来。她想转身走回去。但既然已经安慰了自己,不如去看个明白,万一是自己吓唬自己呢?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俯下身子,沿着脚垫的边缘摸到了那个小东西。在手指碰触到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那的确是一支口红。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是她的心还是猛的一缩,让她差点没喘上来气儿。她用两根手指夹出口红,放在手心里细看。这不是她的东西,她从来没买过这个牌子的口红。长方的塑料壳外点缀着几个黑色圆圈。她捏住黑圈拔下口红的上帽,轻轻扭出来后仔细的看。口红已经被人用下去了一点,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另一个女人的唇印。对着她的脸,好像一把匕首刺入了眼中。她感到呼吸困难,心里砰砰的跳个不停。怎么办?冲回家里把口红丢到他的脸上,然后质问他?还是……还是把口红放在他的面前,心平气和的问他?按她的性格她愿意选择后者,但后者透着软弱。假如老公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她呢?她难道不依不饶的大吵一架吗?她的大吵大闹早被她丢掉了!她喘了一大口粗气后抬头看着天,城市的灯光晃着眼睛,让她看不到星星。她想大哭一场,不止为了这只口红,还为了一种她说不出来的东西。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

揣好口红,她慢慢走回了家。到家门口儿时她又站了一会儿,双手揉搓了一下脸。像第一次去单位报道那样,她走进了熟悉的家。老公正在卫生间洗澡。她坐在沙发上,隔着裤袋摸了摸那只口红,她竟然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老公洗完澡出来,看了她一眼问:“钥匙找着了?”

“嗯……”她拉了一个长音儿,“没有,没找着。我想了想,好像没拿回来。”

“真能裹乱。车钥匙放回包里了吗?”老公有些埋怨

“我放桌子上了,你自己搁里边儿吧。”何洁回答。她的右手伸进裤兜儿,攥住了那只口红。她想问明白了,但又不知道这第一句话应该怎么说。

“早点儿睡吧”老公放松了语气,“明天我还得早点儿走。休息一天,明天得把今天的活儿全补上。没辙!”

何洁望着老公消沉的脸,紧握着口红的手指又松开了。老公走进了卧室中。她对自己说:算了,问不问又能怎样呢?还能为了一支口红打一架吗?也许幸福的婚姻本就应该忽略这些小事吧!

何洁的老公开着车往公司的方向走,他有些神情疲惫。一方面是因为公司的杂事像一座小山似的,烦的他有点儿喘不过气儿。年轻的时候还没觉出来,那时候他有劲儿,觉得这简直不算什么,压力也是动力。假如金钱给到了位,他能一天24小时的连轴转。但现在不行了,他更愿意少拿点钱而多歇会儿。他有些迷茫,仿佛生活失去了目标。平淡生活的确是他所希冀的,但多年的平淡也让他失去了点儿生活滋味儿。白开水是生存所需,假如在保证了生存所需外还能偶尔喝一两瓶饮料就更好了。他这么想着,但也只停留在想法中。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心中闪过一丝欣喜。赶紧接通,对面传来了甜美的女声:王哥啊,现在方便接电话吗?何洁的老公姓王名强,在公司是个小领导,比他年轻的人都习惯叫他王哥

“方便方便。”王强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连接上蓝牙耳机。多年的销售工作让他有随时佩戴耳机的习惯。虽然看不到对面,但王强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对方并没有立即说话,好像在犹豫着要不要说。“那个……”甜美的声音轻微了下去。

“没事儿,你说吧!碰到什么难事儿了?碰见什么事儿都甭着急,我一会儿就过去”。

“哦,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求您帮个忙。”甜美的声音更增添了一层甜度。王强稍稍皱了一下眉,神情紧张的听着。他知道这个甜美的声音后面一定藏着让他有些为难的东西。

“听说您这个月有笔销售,能先借给我吗?提成奖金我可以先微信转给您。您知道,我要是再完不成任务可能……。”甜美的声音没有继续往下说,变成了一声无可奈何的笑。

王强没有立即答应,他有些为难。他兼着领导职务,销售的压力并不大。但已经连续几个月照顾了她,同事们当着面儿不说,但看他的眼神儿多少有些异样,仿佛在说他和女孩之间有些不清不楚似的。

停顿了一下,他还是说了一句:“好吧!”。他有很多种理由拒绝,但他心里有一种什么感觉催动着,不让他说不行。好像说不行会让他很不舒服。

“我马上就到了,咱们一会儿在说吧”怕对方误会,王强又赶紧加了一句:“你放心吧,销售晚上转给你”。

王强挂断了电话,耳朵中还回响着甜美的声音。他想到了甜美声音的主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长得不十分漂亮,可是那种青春活力让人喜欢。她才来到公司一年多时间,很多业务还不太上手,他既是小领导就有义务帮帮她。在帮助她时,他感到自己已经死去的青春又复活了。这让他在面对女孩时心情有些复杂:既想多和她聊聊又怕那股复活的青春让他失控。

来到公司后,女孩儿手拿着一杯咖啡迎了过来。她堆起笑容喊了一声:“来啦,王哥”。然后把手中的咖啡递过去,“老让你帮忙,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王强接过咖啡。他笑了一下,然后又在笑容上加上点矜持。在公司和同事们面前他不想和她表现的太过于熟络。他闭上嘴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摇了下头说:“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你知道我老帮你,其他同事也有意见。上个月小李求我帮忙我没搭茬儿,他要是知道了我把销售给你,背后指不定会怎么说呢”

“管他们呢,谁爱说谁说,身正不怕影子歪!”女孩满不在乎的说。之后竟故意的挽起了王强的胳膊:“就让他们说个够,反正我不在乎!”

“我在乎!”王强赶紧抽出了胳膊,“让你嫂子知道了还不打折我的腿”

“呦!嫂子这么厉害呐!我还以为嫂子挺温柔的”女孩耐人寻味的盯着王强,“王哥这么正派,嫂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要是嫂子,整宿不回家我都不带问的。可惜呀!可惜没早认识王哥!早认识我肯定得和嫂子竞争竞争”女孩把耐人寻味的眼神升级为火辣。

“你把这嘴用到工作上早超过别人了。行啦,我这还好多的杂事儿要办,给你销售的事儿别逮谁就瞎嚷嚷,回头把我也搁进去了”

“怎么能呢!中午请你吃饭,等着我啊!”女孩拍了一下王强的后背。

“不用不用不用”王强急忙拒绝,“我中午还有事儿!”

“多大事还能不吃饭啊!中午找你去”没等王强在说什么,女孩早已经跑开了。

王强坐在办公室的桌子前,看着墙上的挂钟小旋风似的转动,一眨眼就到了中午。他想起女孩要请他吃饭的事儿。等不等着她呢?他想着。心里的一块儿痒痒肉儿让他等着,可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等。他犹豫了一会儿,想出了一个折中办法。他拿出手机先点了一份儿外卖,他想:要是外卖来之前她来找我,那么我就去,同时让她明白我并没有专程等着。在让同事帮忙收一下外卖,同事也能减少一下误会。假如外卖来了,她还没约我,那么就算了!外卖来了不能不吃,我既然已经吃过了,还有什么理由再跟她出去呢?他很为自己的聪明而自豪。坐在椅子上,他转动了一下儿脖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刚刚的困惑转变为了喜悦。

外卖比女孩儿先到。他接到外卖电话,心情竟有些低落。他想外面送的也太快了,记得平时送不了这么快呀!放下电话,他慢慢儿的走出去拿外卖。摸了摸肚子,他心说,其实还不怎么饿呢。一边往外走一边拿眼睛踅摸着四周,女孩儿没在,大概是出门儿跑业务去了吧!他想。也或者是……和男朋友去吃饭啦?想到后者,他的心情更低落了一些。提溜着外卖无精打采的回到办公室。为了不被人看出消沉,他又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仿佛同事能从他的脸上看穿他的心似的。嚼着外卖,他觉出自己有些可怜。人家的一句客气话,我怎么还当真了。在说了,她就是真请客我也不能去啊!我是结了婚的男人,多少得照顾着点影响。想到已经结了婚,他又想起了老婆。一股男人应该有的责任感包裹住了他。“还好没有去,还好……”他一边嚼着饭一边轻声嘟囔。

“嗨!怎么自己吃上啦!不是和你说等我嘛!”一个甜美的声音在王强耳边响起来。

何洁把口红藏在了梳妆台的小抽屉里,把这件事也埋在了心的一个角落里。生活的平淡是一个鸟笼子,把她像小鸟似的困在里面。小时候她想逃离,想冲破鸟笼子看看广阔的天空 。但那时的她没有力量,只能在亲人的安排下循规蹈矩。她安慰着自己:这样也很好,虽然快乐不多,但也没有什么痛苦。渐渐的她从这种平淡生活中寻找到了一种安全感,这种安全感让她从被逼无奈变成了主动适应。她消去自己的枝枝叉叉,而完全符合了平淡生活所需的一切。那只口红,好像鸟笼的一把钥匙,假如她把它放在钥匙孔内,鸟笼也许就能打开。敢飞出去吗?她问自己,不敢!她立即得到了否定的答案,这个鸟笼就是她的一切。老公会飞走吗?她陷入了沉思之中。沉思之后她给出了肯定答案,这支口红就说明了一切。她不能让老公离开这里,老公是平淡生活的重要支柱。所以她便不能拿这只口红冒冒失失的去试验。成长的经历让他明白,她需要做些什么来维持住当下的这一切。是的,她信任老公。可是她也明白,信任不是凭空而来的。就像这间房子,需要时时打扫维护,才能明亮整洁的像一个家。

何洁扭开护肤霜,用手指肚轻轻蘸上一点儿抹在眼角。在反复的揉擦之后,她歪着头儿看向镜中的自己,感到确是比之前年轻了一些。她又打开了一瓶不常用的名牌香水。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香水散发出淡雅而不浓烈的香味儿,恰合着她的性格。老公外套的记忆突然袭击了脑海,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觉得那个香味儿和口红都是对她的一种挑衅。她当然不能退缩,不论从哪方面看,她都应该坚决应战。她像套上盔甲的战士那样,用香水武装了全身。然后直视镜子中的自己,文静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坚毅。

她计划着等老公回来后出去走走。不去远地儿,就在家附近走。像年轻时那样挽着他的胳膊说说心里话。走累了呢就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在床上搂着老公的肩膀,给他一个大大的吻。之后……。她觉得,妻子的小鸟依人足以俘虏老公的心。

何洁的手机响了,是老公发来的微信:“晚上同事们聚餐,指不定几点回来呢,你自己早点休息吧!”

何洁咬住嘴唇,手指在手机键盘上停顿了许久后回了一条:“别喝酒,记得早点回家”。

“好”,老公回了一条带表情的信息。何洁松开嘴唇,把手机搁在桌子上。手指可是没闲着,像弹钢琴那样敲击着桌面。除大拇指外的四个手指轮着敲击了几次后,她又把四个手指并在一起向下敲。桌子发出了邦邦邦邦的响声,好像在演奏着桌子版的“贝多芬交响曲”。桌子毕竟比不了钢琴,敲了几下后她觉出了疼痛。看着发红的指尖,她感觉指尖的疼痛像一条小蛇似的爬到了胳膊上,又沿着胳膊呲溜一声钻进了心里。

她决定等着,就坐在客厅里等着,甭管老公几点回来。老公回来后照样一句话不说的坐着,给他一个极冷的脸子看,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妻子的不高兴!

太阳完全落了下去,黑夜淹没了这间屋子中的一切。沙发上躺着屋子的女主人,她隐没在黑暗中呆看着窗外的月光。房门忽然被打开,一片灯光从门外钻进来,给这间黑暗的屋子带来了点光明。可是微弱的灯光并没有显露出女主人的身影。她在黑暗中扭过头看向房门,门口立着一个黑影,看不清样貌,只觉出那是一个男人,像一个木版画似的贴在灯光前。男人走进了黑暗中,他熟练的摸索到了按钮。往下一按,黑暗瞬间被驱散,屋中的一切都闪着各自应有的光。男人扫视了一圈后,眼光猛的停留在沙发上的女人身上。四目相对,他吃惊的说了一句:“你怎么躺这儿了?怎么不开灯呀?”女人没回答他,轻声的问:“你不是和同事吃饭去了嘛?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本来想去的,想了想还是算了。”王强边说边向沙发走去,“这岁数了和年轻人比不了,他们能胡吃海塞,我不行了。”

何洁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同事们请我去,我不好意思拒绝。当然,我自己那时候也有点想去。我想着打个照面就回来,绝不喝酒”王强已走到沙发前,在何洁身边坐下。他用小臂倚住何洁的大腿,斜靠在她身上,继续说道:“所以我给你发了那个信息。临出发时,我忽然想起了你的嘱咐。我问我自个儿,去了后我能忍得住不喝酒吗?我不喝同事们能同意吗?我不喝酒干嘛要去呢?我琢磨了半天,与其引起尴尬不如干脆不去。我就悄没声儿的回来了。”

“同事不会生你气吗?”何洁笑着问

“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我人已经在你身边了”

“那你的心在吗?”何洁耐人寻味的看着老公“当然,当然了。心不在老婆这还能在哪?呵呵!”王强忽然伸展双臂,抱住了沙发上的妻子。两个人的额头顶在一起,王强轻闻了一下好奇的问:“好香啊!以前怎么没闻过这种味道。”

“好闻吗?”何洁问

“好闻!”王强的嘴亲在了老婆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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