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深入而友好的交流中，山北表达了对两人慷慨无私的感谢，白楠表示可爱的妹子被欺负了就是不行，马齐对久兴楼的猪蹄大加赞赏。

山北往桌上扔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招呼一声店小二，直接起身离席。马齐下楼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店小二正眉开眼笑地收起银子。三人走到酒楼门外，就此分别，山北要回门派，白楠在城里还有事办，跟宠马齐不必提了。

等山北走远，马齐悄悄问白楠：“久兴楼一顿饭十两银子？这价位怎么算啊？”

“算高的了吧。除了高官显贵故意铺张，上千上万银子的酒席，一般升州城内十两银子已经算是高档了。”

“啊，看来我对白银的购买力误解很深。”实际上，很多人都被金庸误导了，近代小说家都误以为一两白银是一块、十块钱，所以才出现了郭靖请黄蓉吃一顿饭花了十九两银子。万历年间一斤羊肉才一百文铜钱，普通店伙计一个月工资也不过一二两。

白楠在前面走着，马齐在后面算着物价，因为没学过经济学也没有货币的基础概念，好多事情转不过弯。两人东走西绕，走到了文宣王庙的西市，市集两侧有很多的书坊，其中夹杂着一些纸扇店、文墨店。这里是升州，乃至吴国的文化枢纽，故唐时只是贩卖笔墨纸砚的小市集，但随着东玄派的崛起，印刷经文、教材、试卷成了这里的主业，连带着掌管文教的文宣王也香火大兴，每到东玄月试、年试，都有大批学子前来烧香。虽然这些学子自己修的就是仙，但也拦不住他们为了考试来给神仙烧香。

白楠拐进门头十分阔绰的一家书坊，上书东玄书坊，可以猜到，这里是东玄派自己的产业。不过东玄派对垄断市场没什么兴趣，所以只是门面好看，并不是多兴隆。

走进门，一位伙计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您两位道安，本店是东玄派自家的书坊，最新的三年入门五年授箓，最全的东玄丹药配方。还有今年三考五察的试题，是岳子瑜仙师亲自点的题。”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恕罪恕罪，掌柜的今天出城谈生意了。有什么事儿您吩咐，我一准帮你办妥。”伙计也是见过的，现在世家子弟买东西，都喜欢吆五喝六喊一声叫掌柜的出来，掌柜那样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见的。

“咱俩打个赌，你去给掌柜传个话，就说白楠来了。要是你们掌柜还敢不出来，我输你二十文钱，怎么样？”马齐看这伙计不老实，有意逗他玩。

“哎呀，那我可先谢谢您了，赏小的我二十文茶钱。”

说完走回后院，也不管自己之前说掌柜出城的借口了。

没一会，一人急匆匆撩开门帘，走到前厅，“白楠师妹，未曾远迎，有损威仪，当面赎罪。”

来人正是书坊掌柜，姬乔。约摸二十多岁的年纪，细眉大眼，嘴角的笑容非常自然，身着宽衣大袖，团花锦缎，一派富贵人打扮，看上去十分阳光开朗。姬乔的父亲是东玄客卿，姬成，这父子俩也着实有趣。姬氏没有郡望，是上古时期修道世家，家传虽然久远，却渐渐衰落，更没有适应近代的修真浪潮，后裔子弟多散乱在各地。也并不是姬氏保守，但就不适应近代修真的法门。这一对父子来到东玄没多久，姬成靠多年历练的经验和修为，被赵弘初推荐为门主，但姬成以初来乍到不敢造次为由，自请当个客卿。儿子姬乔，明明授了童子箓，有望更进一步，却下山当了书坊的掌柜。

“姬师兄，听说你们在卖岳师叔点的题？”

“绝无此事，泄题这等事，我们是绝不敢做的。必定是手下人胡吹的虚假广告吧！”姬乔狠狠地瞪了一眼伙计，你卖题卖到下任掌门头上了你，作大死。

小伙计也一脸委屈，山上的仙长们有事，从来都是召人上山，哪有屈尊来书坊的道理。再说书坊里的书几乎都是东玄明一阁里的抄本，谁能想到来了这么一位姑奶奶。马齐看的好笑，朝伙计一边挤眼，一边摊开手示意他掏钱。小伙计不敢怠慢，偷偷从袖筒里摸出二十文钱，数了一遍，摞在马齐面前。马齐一边数着玩儿，一边看白楠和姬乔聊天。

“姬师兄，其实我不在乎你们卖什么题，就是别用岳师叔的名头行么？他那个水平能点什么题。你们要是说赵监院也行啊。”

“诶嘿，白师妹你这就不知道了。岳师叔相貌堂堂，不少女子都慕名来东玄投师，就是为了一睹子都之貌。岳师叔的名声，可比其他几位座主要高很多啊。”

“噗，”白楠真的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我今天来有点小事要麻烦姬师兄。”

“谨效绵薄。”

“我想寻一位技艺精湛的雕匠师傅，询问一些事情。”

“有，有，正巧有一位陈匠在后院，我们这儿的雕匠都是陈匠的徒子徒孙。那个，来个人去把陈匠师请来。”

“不敢不敢，带我们去吧。”

姬乔沉吟了一下，说，“我来带路。”

跟着姬乔来到后院，东玄书坊的后院已经不能成为院了，几近未来的厂房，四五间屋子，一间雕匠在雕刻，剩下的全是印工在印刷，来来往往有很多忙碌的身影，有的抱着木料，有的抱着纸张、墨水，十分忙碌。白楠看着稀奇，曾听李高伯掌门提过，东玄书坊生意也只是维持，哪有这么忙碌的时候？

姬乔自豪地给两人介绍，他看中了最近兴盛的话本子，又延请了东玄门里几位“闲人”，不停写故事，慢慢把书坊给炒热起来了。

不一会儿来到一间小屋，里面坐着个老爷子，特别干瘦，塌着眼，淡淡的眉毛和眼皮一样耷拉着，左手捻着一串流珠。

“这位是陈时金，陈老匠师，这两位是东玄都功弟子白楠，和……”

“马齐，刚入门的。”作为跟宠，马齐只能很尴尬地自己介绍了。

“见过仙长。”陈匠师起身行礼，虽然是没有修真的凡人，却也有一股子傲气。

白楠略微躬身，“陈匠师，我有些雕工之事不甚明白，想请教一二。”

“雕工是微末小技，仙长有问，小老儿知无不言。”

“您见过铜制的雕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