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且长…世外有桃源

早上8点从曲麻莱县县城出发,6个半小时左右,终于到达麻多乡扎家村五队。五队很重要,你来了就知道,玛域草原是当年格萨尔王赛马称王的地方,登基台还是千年前那个样子,石头垒的神奇而庄严。五队差不多就是半个玛域草原。

早上吃的那碗粥可能坏了,肠胃一直不舒服。还好借的车子好,有史以来坐着最舒服的感觉,不感觉太颠簸。我穿了最暖和的姥姥的棉裤,两件羽绒服,心里一直想着一句话:姥姥的棉裤走天下!哈哈

先去了索南家,就在银尕卓玛神山脚下。他一个人放牧着200头牦牛和200头扎什家羊,村里人都传说是银尕卓玛下凡帮他做家务的。不远处是扎家五队队长家,他不在,新婚的儿子和儿媳热情的招待我们,又吃了一顿煮肉。然后七转八转的打听找到了一个远房堂弟家。

来到第三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奶茶没有来得及喝,打听到下一个目标的方向,趁着天空还有微光,再出发。

那个弟弟说,他带我们走到岔路口,但是感觉还是需要一个对讲机,他说否则可能到不了。

等了一会儿,对讲机没有看到,他的弟弟骑着摩托过来,要带着我们去。

走了一段,路不见了,光也不见了,湿地冬天的状态,到处是陷阱和起伏的谷地,还有冰冻的大大小小的河流。摩托车轻易就走到了很远的前面,牛头越野车缺经常找不到可以通过的地方…叔叔下车用脚去试探,那个带路的弟弟也经常停下来帮我们找路。

天越来越黑,四周变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遥远的地方有几个若隐若现的灯光。弟弟找不到路了,他对着对讲机喊,然后把对讲机举过头顶,偶尔会听到断断续续的回复。好像还有很远,而且看不到方向,再到山坡上对讲,好像又有方向了,但是说,还是很远。

这一天走过的路,好像都没有这段这么久,很茫然也很危险,有时候听到车底盘摩擦地面的声音。

过了两个小时,弟弟在一个小山坡停下来,对讲机里传来的回复就是要去的婶婶的声音,声音很高很惊奇。索南义西自我介绍之后,婶婶说不记得!叔叔为此笑话了很久,至少方向对了,那就有胆量继续走下去。

叔叔和索南义西商量一下,还是拜托弟弟继续送我们,因为完全不知道下一步往哪里走,路还是看不到,也没有灯光。

一边走,索南义西问我:你说北京大还是扎家村五队大?

我真不好回答,漆黑的夜空下四周茫茫,看不出来边际在哪里。

突然感觉自己像孙悟空,几个跟头十万八千里,撒泼尿后才发现,还在扎家五队的草原上…

又走了一段,前门的灯光仿佛很近,弟弟停下摩托车,告诉我们直接走向这个灯光,应该是婶婶出来接我们的灯光。他终于可以回去了,但是那么远又他一个人,我们都很担心他会不会被狼吃掉…

希望明天上午回去的时候还能看到他。

和闪烁的灯光相遇了,原来是大妹妹和弟弟来接我们。妹妹说天很黑风很大,他们很害怕,所以一直跑过来的。我们车子沿着她指的路往前开,至少走了五六公里,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又掉头往回找…

他们还在断断续续的聊天,长时间没有见面的兴奋,反正我也听不懂,而且我已经没有表情、没有语言、没有反应,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时候能够到达。

是个土房子吗?经过几个土坡,我以为是房子结果都不是。

是帐篷吗?完全看不到帐篷的灯光啊?

妹妹指挥着:这里围栏的缺口拐进去…往这边走,沿着土堆走…这边走,不要看车辙,就是这个方向,对,慢一点……当车灯照到的时候,我看到一片荒原上的一顶蓝色救灾帐篷。

婶婶在笑,爽朗的笑声,把车上的人从疲惫不堪的样子拉回来人间。进到帐篷里,高潮出现了:一个铁炉子,几个小板凳,没有桌子,没有床,那么今晚我们就要席地而睡,在这倾斜的凹凸不平的草原上。

家里一个妈妈,一个十八岁的女儿,一个12岁的弟弟,一个10岁的妹妹,一只刚出生的小羊羔。

方圆几十公里没有人烟的地方,瞬间,我就对这位妈妈肃然起敬,而且一家人都是满脸的笑容,从心底笑出来的那种干脆的纯净的笑。你完全看不出这是被遗弃的妈妈和孩子们。

好吧,1、2、3、4、5、6、7个人,将要睡在这个帐篷里的凹凸不平的土地上。多幸福啊,我竟然带了睡袋。

婶婶开始做粉条肉,大块的牛肉香喷喷的,一天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配着米饭,吃上两碗,力气又回来了,我也满足的感觉,自然就笑出来。

语言有时候没有那么重要,听他们的说笑声,走那么远那么崎岖坎坷的路,都有了回报。我也不问为什么,上天总是有最好的安排,尤其是经过磨难的考验,一切来的刚刚好。

我也突然明白,索南家的铁皮床留不住我们,五队队长儿子新婚的帐篷留不住我们,弟弟家温暖的炉子和动听的吉他也留不住我们,来到这荒凉遥远的草地上,我突然很向往睡在狭小帐篷这里的生活,一定很踏实,也会很开心。

实在太累,美美哒睡一觉,幸福啊。最小的妹妹很困了,搂着小羊羔快要睡着了。

大妹妹在炉子上撒一把松香,给我们盖的被子都抱到炉子上面,让熏香熏一下。家里最好的被子垫子都给了我们,加上睡袋,这一晚还真是暖和。就是屁股有点凉,我突然想起还带了自发热 贴,有了好用处。

早上被奶茶的香味吸引起来,大妹妹已经生了火烧了茶,给我们端了热水洗脸。最小的妹妹就睡在我旁边,看得出来她那么喜欢我,偶尔好像突然靠到我的怀里,大眼睛无辜又害羞的眼神,就像是藏原羚的感觉。

四年前他们的爸爸被人杀害了,于是8岁的哥哥和6岁的妹妹就开始负责放牛放羊,妈妈骄傲的说:他们牛放的好,村子里的人都夸赞。只是孤儿寡母总是受到一些欺负,搬家的时候有没有人来帮忙,生活很艰辛。尤其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常年见不到外人,我们的到来,让他们很开心。

弟弟说:求求你们,可不可以再住一晚!见到我们发动车子的那一刻,弟弟妹妹他们俩都伤心难过的快哭了。我留下了他们能穿的衣服,留给小妹妹一个防冻护手霜,希望她的脸和手下次不要这么冻的黑红黑红的。我承诺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下次会带给他们漂亮的衣服,还有连衣裙,那样小妹妹就不会看起来像个小男孩了。

我们的合作社,就是希望联合这样的牧民人家,让他们再也不用冬天席地而卧,再也不用6岁就风雪里衣着单薄的放牧,再也不用孩子们没有机会读书,再也不用老人们无药可医、无人照顾……

我喜欢这里,看似高原美景如天堂,贫民生活如地狱。我们会改变,你们等着,就来了!早上的雪耀眼的光芒,黑暗再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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