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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22年，我19岁，遭遇了人生的第一场雪。
那一年，怀揣着一百元钱，踏上了流浪之旅，第一站，选择了敦煌。
我固执地以为，敦煌的莫高窟里，有我未竟的梦，有我未了的情。
在我走出火车站，选择去往莫高窟的公交时，发现身上的钱包没了。
本来就只有一百元钱，买了车费后，所剩无几，又遭遇到了被偷窃，我这日子可真是雪上加霜。
没办法，我从公交上退下来，循着公交车行进的方向，徒步行走过去。
2
终于走到了莫高窟面前！
抬头看着这座洞窟，我通身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疲累，还是因为心情，一下子泪流满面。
我顾不得擦拭泪水，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它，一任眼泪在脸上肆虐。
忽然身边传来一个声音：“咦！你是咋的了？在这里涕泪滂沱？”
我回过神来，身子又哆嗦了一下，稳了稳心神，伸手抹了一把脸，把泪水擦去。
扭过头，看到了一位年轻的女子，年龄上和我差不多大，她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刚才的话，就是她问出来的。
我顿了顿，看着眼前的洞窟，伸手指了指：“我女朋友在那里面消失了……”
说完这话，头一下子重得抬不起来，整个身子随着歪倒了下去。
3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小床上。
环顾四周，一切都很陌生，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了？
我吃力地下床，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刚走了五步，就进来一个女子，她看到我，惊讶地喊起来：“你怎么下床了？头还晕吗？”
说话的同时，她还加快了步伐，扯着我的胳膊，又把我拽回到床上，按着我躺下去，严肃地说：“你不要命了！血糖那么低，就别起来折腾了！”
我一下子了然了，原来我是低血糖引发了眩晕，才倒在莫高窟的面前。
我坐在床上，望着眼前明媚的少女：“你真是善良的天使，谢谢您！”
说完，还探下身去，对着她鞠了一躬，表达我深深的谢意。
4
女孩看到我鞠躬，吓了一跳，双腿一跳，就弹开了：“你是要折我寿呀！我不要这样的感谢！”
看着女孩鲜活的脸，我也一下子脸红了，只是我身无分文，如何表达我的谢意呢？
窘了一下，我嗫嚅着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你说吧，要我怎样感谢你？我能做到的，必当万死不辞！”
女孩儿摆了摆手：“我当时只是好奇了一下，谁知道你都晕倒了，这两天的医疗费，你给我就好了，其他的，本姑娘不计较。”
医疗费？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咯噔，身无分文的我，如何能给她这些费用呢？
这姑娘言语活泼，生性良善，我又无计可施，就只有赖上一赖：“救命之恩，必当大报！要么你让我以身相许，要么你收我做小厮，为你服务三个月！”
那姑娘用手指着我，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这是……赖……赖上我了？”
我好整以暇，笑着望着她。
5
女孩儿沉默许久，终于再次抬起头来，望着我笑：“告诉我你的名字呗，既然你说做我的仆人，那我得吩咐你做事情，不能喂来喂去吧！”
女孩儿说完，走进了另一间屋子，也不知道去干嘛。
告诉她名字，不是难事，但是她会怎么面对我的赖劲儿呢？
因为陌生，怎么都想不出，干脆不想了，躺下去继续睡觉。
没多大一会儿，女孩走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朝我递了过来：“来，看看，没问题，把字签了！”
我一看，那纸上密匝匝的条款啊，这样的情景，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我该怎么办？
女孩儿看我踌躇，走过来，拿起笔，在那张纸下面写了一句：如果有突出贡献，可以删除其中一条。
然后站起身子，笑着问我：“现在可以签字了吗？”
我低头再看那个东西，想想自己的处境，放弃了挣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也念出了她的名字：叶眉轻。
与此同时，她也念出了我的名字：梅擎安。
我们看着彼此，都笑起来了。
6
歇息了两天，我觉得身体没啥大碍，可以做点什么了。还没等到我开口说做点什么事儿，叶眉轻就来了。
她站在门边，挑着眉说：“梅擎安，是不是可以开始干活了？先把你这地面，里里外外拖几遍，躺这里几天，一次也没脱，等着你呢！”
这话说完，她转身就走，没给我留丁点儿对话的机会。
叶眉轻，你真是好样的！
咬了咬牙，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去卫生间找拖把，把这里里里外外四五个房间都拖了一遍。
可是，清洗拖把的时候，水还很黑，我就又拖了一遍。
以为两遍就可以了，结果，我一直拖了四遍，拖把清洗的时候，才没有那么黑了。
第一次知道，拖地也是很累人的事情，我把拖把晾晒起来，就回到自己的那个床上休息。
没多久，叶眉轻又来了，她蹲在门口，伸手在地上抿了一下，拿到眼睛下看看，唇角开始微笑：“行呀，梅擎安，这家务活做得很溜嘛！”
“主人，随时听你差遣。”我恭敬地说。
来这个陌生的地方，她收留我，确实给了我很多便捷，既然签了合约，就该履行合约里的条款。
“找你女朋友去吧，今儿的活做得相当棒，嘉奖你外出。”叶眉轻发了话，看着我笑眯眯地。
就在我准备感谢的时候，她又接着来一句：“今儿别再晕了，可没人再救你一次。”
听完这话，我再次深深鞠了一躬：“主人，这几天，你把我照顾得很好，不会晕了。谢谢主人体恤！”
叶眉轻摆了摆手：“去吧去吧，下午三点有事情做。”
7
叶眉轻放了我假，我就再一次来到了莫高窟面前。
它依然是巍峨的三层洞窟，闭着眼睛，我一遍一遍感受其中的力量。
那些悬在壁上的人物，一个一个活泛开来，透过洞窟的入口，向外散射着一股诱惑力。
耳边，似乎还响起了霓裳羽衣曲，一个个精灵离开了墙壁，在曲子里旋转，她们似乎只能让我看到那种旋转的风采。
可是，感受着，感受着，我晃眼了，再一次有一种眩晕感袭来，明显感受到身子在摇晃着，再次倒下去的可能性很是强烈。
我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感觉有一种外力压着眼皮，无论如何我都睁不开！
蓦地，有一种更加强烈的力度，拍打在我的肩膀上，同时有一种喊叫声袭来：“梅擎安，你再给我晕倒下试试！”
那种眩晕感立马消散，我可以睁开眼睛了！
面前站立着叶眉轻！
她睁着大眼睛，双手按着我的肩膀，还在使劲儿摇晃，嘴里的喊叫声还没有停下来。
看着她，闪过一丝疑惑：她可以驱赶我内心里壁画的力量！
我抬起手来，握住了叶眉轻的双手：“好了，我没事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她看到我的状态，忽一下甩开了双手，气哼哼地问：“你刚才咋回事儿？”
我挣扎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我被飞天神女俘虏了，感谢你来，是你救了我！”
这一次，叶眉轻眼睛更是睁大了一分，盯着我看了又看：“你这状态有多久了？”
“好多年了，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我就是想寻找答案……”我嗫嚅着回答她的问题。
叶眉轻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跟我走！”
不容我分辨，就转身抓着我离开。
8
叶眉轻拽着我，一路来到了一家医院，径直走到一间诊室门前。
我抬头看了看，诊室门额上，挂着“心理咨询”的牌子，顿时就傻眼了，我心理有问题？没有呀，我就是工作不稳定，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胃不好，血糖也低，经常晕倒而已呀！
叶眉轻也不理会我的感受，拉着我直挺挺走了进去：“医生，给我这朋友开点药，他心理严重有问题，总疑心他的女朋友是飞天美人。”
我一听，又愣了，立马拍了拍叶眉轻的肩膀：“老板，我没事，绝对没有心理问题，你放心好了！”
没料到叶眉轻推了我一把，把没有防备的我，一下子推得往后退到墙上，“嘭”的一声响后，整个胸腔都是疼的。
还没反应过来，叶眉轻又吼起来：“没问题？没问题你一到洞窟面前就晕倒？没问题你午夜梦回还在喊着玄女的名字？没问题你说你女朋友消失在洞窟里？？”
这吼声彻底把我吼懵了，原来我晕厥中喊了玄女的名字？
难怪她生气了！
换做谁都要生气，守在她身边，睡梦里感谢别人的名字！
9
听了叶眉轻的话，我一时这里无所适从。
另一边的医生笑起来了：“叶姑娘，你不要听到玄女就激动啊！你不想听听这小伙子如何解释他喊出来玄女这个名字吗？”
我一脸懵，茫然无知地看了看医生：“我啥都不知道呀！”
医生笑了笑，重新开口：“那我来问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飞天壁画的？”
这话题我熟悉，一听到这问题，我眼睛就亮了：“这个我知道，就是初中那会儿，老师讲历史课，给我们看了很多莫高窟的飞天壁画，然后我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说到最后，我头垂了下去，没脸继续再说下去了。
因为购买了大量的飞天画册，平装的，精装的都有，特别是几个精装画册，几乎一次性把一个月的生活费败光，被父亲知道了打了个半死，但还是死性不改，晚上睡觉还抱着画册。
医生却接着说：“你的身体这么瘦弱，就是因为买画册花去了生活费，把自己饿成了这样，正长身体的年龄，不好好吃饭，受亏了不是？”
听到医生揭短，我没敢抬头，却听到了旁边传来磨牙声。
10
那天从医院出来，医生倒是没开药，只说是叶眉轻知道怎么处理。
叶眉轻依旧牵着我的手腕，怒气冲冲地回到我们住的地方。
一进屋，叶眉轻就把我丢进后院：“天黑之前，把这些物品清理出来，不同材质分好类。”
叶眉轻说完，转身就走。
望着叶眉轻离开的身影，又望着院子里各种各样的物品，我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开始干活。
铁管子，纸箱子，泡沫箱比较多，还有些零碎的大盆，生塑的，熟塑的，铝制的，很多样式。
一边收拾着这些东西，我一边在心里想，这个叶眉轻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同类型的东西？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呢？
在我收拾完毕，刚要想着去哪里找到叶眉轻的时候，她倒准时出现在门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收拾得蛮快嘛！走，吃饭了，瞧你瘦的，得好好补一补！”
说完，叶眉轻就走过来，牵起我的手，去吃饭了。
11
午饭很是丰盛，荤菜占了一多半，叶眉轻把几盘荤菜推到我面前：“这几盘菜，你要把它们吃光光！”
我看着直发愁，苦着个脸：“我吃不完，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肚子里装不下……”
叶眉轻扫了我一眼：“你还没吃，就说吃不下？这心理上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对自己的身体这么没责任心？吃！吃多少是多少！”
一茶碗那么多米饭，外加两盘子菜，一个鱼香肉丝，一个土豆鸡块。至于另外一盘子红烧肉，看着都进不下去，谈何吃完呢！
我摸着滚圆的肚子：“主人，我实在吃不完了！”
叶眉轻吃完了三盘子素材，炒青菜，茄盒，还有莲菜丝，确实不少。
吃完饭，我去刷碗，结束后，叶眉轻又说，出去消食，于是走出屋门，在街道上走了一圈，一个正方形，一圈下来估计三公里。
回到屋后，叶眉轻说：“消完食了，现在午睡，睡醒了再说其他的！”
那天下午，睡得特别香，从下午三点，一直睡到快五点，也没做梦，也没醒来，感觉超级有精神。
醒来后，我去见叶眉轻。
她扫了我一眼：“状态不错，今儿没做梦吧！”
我诧异她怎么知道，又听她说：“做梦了，你看起来就不会阳气十足了！”
说完，叶眉轻走出去，回头喊我：“跟我走，去看你女朋友去！”
我一愣，看我女朋友？我哪里来的女朋友？
又一想，难道……她是要带我去莫高窟？
虽然这么想着，我还是下意识地跟着走了出去。
12
叶眉轻这一次，和我一起站在了莫高窟的面前。
刚一站定，叶眉轻就大喊起来：“玄女！玄女！你在哪里？”
我拍了拍她的手臂：“你这么喊，有用吗？”
她回看我：“那要咋喊？”
我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意念往那些洞窟里去。
与此同时，霓裳羽衣曲再一次响在耳边，洞窟壁上一个个精灵离开了墙壁，在曲子里旋转，她们似乎只能让我看到那种旋转的风采。
就在我沉浸其间时，肩膀又被一股大力拍打：“梅擎安，你真要给我进去吗？中午的大鸡腿可没有了哦！”
听到这声音的同时，鼻子边似乎也嗅到烧鸡的味道，我蓦地睁开眼来。
叶眉轻笑盈盈站在我面前，手中的鸡腿亮鲜鲜的，感觉还在滴着油！
看到我睁开眼，叶眉轻笑了：“不错啊，一声呼唤就可以立马出来，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呀！”
我脸红了，这一刻的感觉是鸡腿的馨香，赢了入梦的玄女！
叶眉轻盯着我的眼睛：“闭着眼睛，再去探一次玄女？看看还能进去不？”
我拉起叶眉轻的手：“走了，回去吧，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玄女！”
13
从那天起，我没有再梦到过洞窟，也没有玄女入梦了。
叶眉轻告诉我说，因为我对飞天壁画太过投入，才会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她还说，她来到莫高窟身边的原因，就是因为玄女入梦，整天无所事事，魂梦皆散，晕倒后被送进医院。
那后来呢？我追问。
叶眉轻笑着说：“后来，在医生的帮助下，我就痊愈了。如今，你和我当时的情形，一模一样，所以我就拯救你了。”
我愕然：“你让我忙碌，让我吃好吃的，就是拯救？”
叶眉轻挤眉浅笑：“你如今不再魂梦入洞窟，不再见玄女，可不是好了嘛！”
我一笑，伸手抓住了叶眉轻的手腕：“不让那个玄女入梦，你这个玄女入梦可好？”
叶眉轻另一只手拍打了一下我的头：“走了了，干活儿！”
我笑着，跟着我的玄女干活儿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