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坐上南去的列车,来到了深圳-这座年轻而富饶的不夜城。经过三年的打拼,你已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了。又不谈生意,为什么还来深圳,你自己也扯不清。
阔别三年的深圳,没变!你一下火车,那温柔湿润的风迎面扑来,吻得你好兴奋好陶醉。“红尘也滚滚,迟迟也情深,聚散终有时,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随……”街道上传来这熟悉的旋律。
这天是周末吧?周末的深圳,游山玩水的、跳舞唱歌的、绘画照相的、钓鱼饮茶的、还有看海的……应有尽有。周末对平日神经绷得似琴弦的工仔工妹来说,不亚于一个盛大的节日。只有这天,他们才潮水般地涌出厂门,个个欢天喜地手舞足蹈,就如被押在牢里的囚犯终于捱到了放风的时候,好好轻松轻松。他们可以毫无忌禅地邀好朋好友玩他个天昏地暗,可以和同事尽情侃大山吹大牛……这些都是你亲身品尝过的滋味儿,那过去的日子啊,像长了脚,重新回到了你的身边!
说到玩,深圳多的是。近的有东湖、大家乐、荔枝公园……;远的有仙湖、蜜湖。哦,还有小梅沙!你是故地重游,轻车熟路,不同的是情调心境而已。到沙头角购物,到香蜜湖游览,你想当一回陆文夫笔下的美食家,来撮一顿美食。食在深圳,深圳人吃贯中西,喝穿古今。什么“三都”、“三富”、“格兰云天”,大小酒楼鳞次栉比,其装饰之豪华,设施之齐全,服务之周到,品味之繁多,令人眼花缭乱,乐不思蜀。你登上著名的国贸旋转餐厅,在一饱口福之余,鸟瞰特区全貌,一览众楼小!大饱一番眼福,趁着食兴,你又来到远山近海的小梅沙,于食间领略南国风光,谁道不是人生快事!
美丽的小梅沙啊,海风徐徐、波光粼粼、白帆点点、人声鼎沸!景色如故,一切依旧,无奈物是人非!她,你一直想忘记的,一个秀美的美人,这时恍恍惚惚飘到你身边,拉着你的手,牵着你慢慢回到那个快乐销魂的周末…………
在那个周末,在滚滚红尘中,你们相撞了,你撞掉了她的遮阳伞,她的高跟鞋。她好美好美的眼和淡淡的弯弯的眉,一下摄去了你的魂!你道歉,邀她和你喝果汁观海,她竟外肯赏光屈驾。你们去了小梅沙,她还和你合了张不错的风景照。她喝果汁的嘴真红!叫你一下联想到了血,你打趣地问她,口红里是不是掺和了血。
“去。”她轻轻地捶了你一下。
你请她吃田螺,她说那东西吃着碜牙,你说囊中羞涩,以后不打工成了老板,一定请她光顾“格兰云天”,好好撮一顿。
你吃田螺,摆开架式,双腮吸个不停。她抿嘴咯咯笑,轻巧地用牙签挑着意思了几个。
那是欢笑的一天,神仙般的一天!那天,你感觉自己是株挺直的大树,她仿佛是一根娇柔的春藤。她小鸟依人,娇羞无限。你想尽一切法门,去讨好她取悦她。
“你,就是个三分钱的猪崽,一张嘴”
“哇塞,不行不行,那我不成了四只脚的畜牲”
“畜牲,畜牲”你似乎听她轻轻嘀咕
“怎么了?”你捂她小嘴说“不许骂我”
“你忒多心了,就骂你!”
你鬼使神差地认定,她能给你带来快乐幸福,你舍不得离开她。当你憋足劲涨红脸,吐出“我爱你”三个字时,她怔呆了,盯了你好几分钟。
“相信我!”你为了证明诚心,把她拽进了一家不大的首饰店,挑了件带玉坠子的18K的金耳环。你细心地为她戴上,她因此笑的好甜好甜,红扑扑羞嗒嗒的脸就如个可口的苹果。
那晚,你们住进了一个不算豪华的旅店,她如玉般的手娴熟地象柔风抚摸着你,象阳光沐浴着你;她温热的唇吻着你,呵气如兰,使你如痴如醉……
“哎,要是咱们生个女孩就好,孩子一定会像妈妈一样漂亮”。你温情地摩沙着她的脸说
“嗯”她靠在你胸前
“嗯,就给她取名叫林玉。”因为你姓林,玉是她的字。
上帝总是玩些捉弄人的把戏,第二天,这个令你销魂的美人,便从你身边消失了。
“原谅我,林。无论如何我是要离开你的,因为我是个坏女人!我也想和你有个宝贝。亲爱的,忘了我!吻你!”
看了留言,你才缓过神来。她就是个城市的夜莺,烟火的女子,一个不值得你去留恋人!于是你恨她,恨这个城市,下决心离开个这个城市,下决心忘掉她!
怎么?是她?
是不是还恍惚在回忆中没醒来?你揉了揉眼。一个酷似她的女人从你身边轻盈经过,香水味儿顿时迷漫了你周围的空气。你眼尖,从侧面发现了那女人耳垂上的耳环,你认出那耳环是你买的那种,当耳环上的小坠子在你眼前一晃,你就认出了。小梅沙真是你的福地!你下意识地跟踪尾随着她
是她,就是她!不久你就肯定了。因为世上不可能有一神一态一顾一盼都完全相同的女人。
这个美丽迷人魂魄的女人,你看见她购买了一大堆幼儿食品、玩俱、衣裳,你跟着腿都跑得有些许酸。这个顾盼生辉的女人,你不知她有多爱她的孩子,她不知疲倦的采购,采购,似乎要把她对孩的的爱心全掏出来,都一古脑装进购物车里。
“她结了婚?生孩子了?”
她走进了—户人家。你在外面候了很久,惆怅地你刚想离开,偏又看见她走出来离开了。你心一动,随即按响了那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个老太太,手里果然牵着个二岁大的女孩,小女孩太像她妈妈了,那双精灵秀气的眼晴,再一次象火种点燃起你对她的想念。
“女崽系带养滴,系她和她爱人滴鞋子,讲林玉了……你这人烦不烦啦,唔见过鞋子滴父亲啦……”
那老太操着一口你听不太懂的土话,解开了你心里肐瘩。
在茫茫人海中寻她,你要寻她问个明白,你到底是不是孩子的父亲?
你又去了小梅沙。美丽的小梅沙依然海风徐徐、白帆点点、人声鼎沸。正如你所说,美丽的小梅沙是你俩的。果真,在这儿你找到了她。她正凭栏远眺呢,此时她是否在叹天地之悠远,寄以往之幽情呢?
你兴奋地冲上去,你又却猛地刹住脚,你发现一只圆滚滚胖乎乎的手正搭在她肩上,她斜歪着浪笑着依偎在那人怀里。从背后你完全可以看出那是个发了福的笨蛋,但他的手臂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一把犀利的刀剑,它阻碍击退了你可怜的热情,使你心灰,一步步退却、退却……
那个顾盼生辉的,美丽动人的美人终于转过身来了,她那双眼晴依旧那么美。她有点珠光宝气了,可在她的耳垂上,你看到了你买的那副廉价的耳环。你立马显得有些慌乱,你仿佛要逃避什么,很快地背过身去,并迅速戴上了你高价买的变色眼镜
你心里咚咚打鼓,祈祷唯愿她没认出你来。然而你的担心是那样多余,上帝于每个人的机会总是那么短,稍纵即失,当你转过身来,她已消失在人群中了。
是夜,你在宾馆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她的身影、她的脸庞、她的眼晴、她如玉般的手指、她的热吻,搅得你失眠了。你内心有一种渴望,渴望她就睡在你身边,渴望听到她呵气如兰的呼吸,甚至是那低低的兴奋的呻吟!也许这种渴望几年来都潜伏在你内心,此时你不得不承认,你虽然恨她,但你更爱她,根本没有忘了她,甚至一刻都没有忘!你顿时明白,这次来深圳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女人。
接下来几天,你很矛盾地一次又一次去了小梅沙。希望再次见到她?你自己确实不很清楚!
小梅沙依旧远山近海,依旧人声鼎沸、白帆点点……你再无心赏景,你目光只是扫视着往来人群。
突然,你狂奔过去,你看到一个笨蛋正扶她走向小车,你冲过去,给了那胖猪狠狠一记直拳,把那家伙打趴在地。
你一把搂住了她。
“我不认识你”她望着你,挣扎。
你忙取下,扔掉你的变色眼镜,紧紧拥抱着她。
她一怔,但片刻仍重新吼叫“我不认识你,放开,你这混蛋!”
你置之不理,只是固执地紧紧地拥抱着她,注视着她。
许久,许久,她终于温顺地伏在你厚实的胸前,呜呜地哭了……
“前几天我就看见你了,你终于还是来找我了!”她哽咽地说。
你眼圈一红,抱着她也哭了…………
完 写于1994.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