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孩子一样的贪念
寒爵2018-04-13
1
第三个春天，那个孩子还在那里表演。他用小小的双手捂着耳朵，装作聆听的样子。仿佛某个声音，一直回荡在一个遥远到只有他才能听得到的天边。
我在无意中看到他的时候，他单薄瘦弱的影子，几乎拖拽不动自己沉甸得让人心疼的童年。
春天的冷雨，常常飘在季候风里，忽略了时间，忘了冬季已经走得很远很远。那个孩子的呢子大衣，暗褐色的扣子在雨水里像黑宝石一样的惹眼。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靠近他。我将伞举到他的头顶时，他缓缓的转过头，暗淡的眼神中透着空洞的倔强，一如往常，静默无言。
那段时期的我，情绪低落到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关爱和垂怜，我想那一刻我站在他的身边，竟然像是站在与他感同身受的奇妙瞬间……
那一秒，我仿佛在他没有色彩的世界 ，听到了他所有的话语:飞鸟的羽翼，风声的呜咽；云层的碎裂，夜露的凝结……
第四个春天，我将再次走近他，用我最动听的声音告诉那个盲童:我有多么嫉妒，他可以永远不会看到这个世界悲喜盈缺的嘴脸；他有多么幸运，可以永远能在黑暗里坚守着向往光明的执念……
2
曾经有些人陪着我，她们泪流满面的坐在我的身边，说着安慰我的语言。后来我只记住了她们的悲伤，忘了自己当时原来只不过是像个配角一样的迎合着她们的表演。
她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的悲伤，从来都不曾需要与人分享和悼念。
我的那些小到不值一提的不快乐，一直被她们误解为必须要用眼泪才能洗礼的悲伤。以至于我在后来真正悲伤的时候，我以为也只是和从前一样，短暂的情绪之后，平息的时间仓促到不够酝酿一场眼泪。
真正的悲伤，在后来通常都会变成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中里程碑一样的纪念。
其实我的悲伤很少，快乐也不多；过得并不洒脱，活得还算寂寞……
然后我也只是在悲伤之后才知道，我和她们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仅仅是比她们更早一点学会了故作深沉的伪装，学会了不动声色的隐藏。
时间用一把刷子，把不甘寂寞的人生涂上厚重的包浆。
梦已无所期望，像年前走失的猫。曾经相互宠溺的日子，彼此渐渐的模糊，像照片一样在泛黄后忘到只剩下一段无从忆起的空白时光。
我们时刻都在辜负，最初的梦想，现在的失望，以及将来承诺过的那些远到无法到达的远方……
我不要有任何人带着她的秘密陪在我的身旁，我不想知道除我之外的故事有多少渲染成分的假象。我在这个概念模糊的春天，一直牵挂着至今未归的猫咪，是不是在没有我的日子里快乐一如既往。
我们都在与生俱来的自私里，像个孩子一样，想要一个人拥有整个世界无尽的温柔和不朽的光芒。
这就是我的悲伤，我把它藏在眼泪也无法淋湿的地方。像黑夜挟持的星光，像记忆冷落的梦想……
3
近几晚的月光，仿佛比以往要更加明亮，就像是隔壁的那个丫头失恋了两个月后重新抹在脸上的那一层淡淡的霜。
我却总能看到那些没有卸妆的面孔，笑容似乎也都带着如同月光一样薄薄的微凉。
什么时候呢？大部分的人都不愿面对、甚至开始讨厌起自己真实的模样……
我的浴室有一块硕大的镜子，那是我与自己的灵魂可以相互凝视的一扇窗。衰老的确很可怕，我常常会想不起来自己的样子，所以几乎每天我都会站在它的面前，用所剩无几的时间和里面的那个人彼此静静的对望。
我在努力的记住自己的同时，仿佛也在接受灵魂最犀利的端详。
我想我们都要记住对方，这样才不会迷失在这个万花筒一样璀璨的花花世上……
将来的夏天，我开始庆幸雨水再不会那么冰凉。不知道下一个春季，那个孩子还会不会等我在那个老地方?我不要带着悲伤坐到他的身旁和他一起聆听黑暗里春花的绽放；贪玩的猫咪又在哪个屋檐来回着彷徨？它应该明白了外面的世界永远也找不到唾手可得的爱心猫粮……
而时间就像是一位不知疲倦的化妆师，依然从未停止的为着一切的生灵粉墨描妆。
一切终将越来越美，直至美到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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