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的某一天,我心情很不好,是欲哭无泪的那种。胸腔里像压着一块石头,不知道该向谁诉说,也不知道采取什么办法,让自己能够缓解一下这种郁闷。
我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后来拿起了拖把,心想,既然什么都干不了,那就拖拖地吧。拿起拖把拖了一下,还是有点烦,心不在焉的状态。
于是,我拿起洗脸池边的湿抹布,走到厨房里,蹲下来,一手撑地,一手拿着抹布认真擦起来。
我为什么从厨房擦起呢?因为厨房空间小,光线也好,能很快擦完,不至于擦着擦着就半途而废。还因为光线好,能看清楚地板上所有的污点。如果擦干净了,一眼望去,清清爽爽的,心情也会好起来。
当我蹲下来,将心思全部用在擦掉污渍上时,我的心情也平静下来。而蹲下甚至半跪的动作,是一种放下身段、放低姿态、接近大地(尽管我住在四楼)的动作,这个动作让人心里踏实而面对现实,虽然没有真正接近地气,却也是让心和身体充分接触的动作,这动作能给自己安全感和稳定感。
之后,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拿着抹布蹲下来擦地。
后来偶然看到一篇文章,作者和我一样,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蹲下来擦地。
这让我很开心,有“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这么比喻,似乎有点不太恰当。我想我的感觉这样说可能更准确些,应该是,哦,原来有人和我一样啊,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啊。
多年后的现在,“我不是一个人蹲着擦地”,从余华那里得到了确切的解释。
余华的一部作品里,写过一个男人趴在地上偷窥女厕所。余华去法国,一个法国女人大致对余华说,你写的太真实了,我们这里就有男人偷窥女厕所。余华当时还比较纳闷,对那女的说,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人还比较传统,偷窥女厕所似乎可以理解,可是法国人那么浪漫那么开放,男人和女人上床并不是什么难事,怎么也有人偷窥女厕所呢。
后来,余华想明白了,人都是一样的。他说的“一样”,应该指人性中的猎奇心吧。
但是,“人都是一样的”同样可以用来解释和我一样蹲着擦地的人的行为。可能,我蹲着时所有的感受,其他蹲着擦地的人也有。
无独有偶。在我刚刚翻开的这本书《禅与极简生活艺术》里,有一节的标题就是“请用抹布擦地吧”。
作者枡野俊明说“人最直观的感受永远来自于自己的身体,所以,如果你的心理状态有什么问题,就先从改变自己的身体状态开始吧。”枡野俊明写“用抹布擦地”,重点强调身体的活动,这当然是无可非议的。擦地本身就是一种活动,只是,我当时注重的是心理感受罢了。
那么,回到我的标题上来,蹲下来擦地能够缓解郁闷,这个好理解。为什么开心的时候,也要用抹布擦擦地呢?
中国有句老话:乐极生悲。意思就是,高兴得过头了,不好的事情就来了。
既然蹲下来擦地,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那么,开心的时候,擦擦地,你的开心就不会过度,就更能清醒地面对生活中的一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