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货买了不少。结账,钱掏得乐意。肉,鱼,蛋,一袋小西红柿,绿油油的青菜,红红的豆腐乳。还有一根大白萝卜,瓷实得很。晚上切几坨子,边看电视边嚼,咔嚓咔嚓,水。
扫描机打账单子,滋,滋,滋,一个小小白纸卷,跳出来。窄窄的一条,像个小小的手卷。光洁白净的纸,美得玲珑。小心放到口袋里。
回家,坐稳了,掏出小小账单,翻过来,课本上浏览,翻出《庖丁解牛》,正好可以抄。
想一想,这么纤细的原子笔,这么白净的窄窄纸条,还是用褚遂良吧。好久不写,笔画都生了。
结体要内擫,行笔要直中带曲,柔一点儿好,像庄子描写的那个宰牛匠,手里提着刀子,身子粗壮,其实内秀,工作起来,稀里哗啦,肩膀,腰背,腿脚,都是有韵律的,是个玩刀子的音乐家和舞蹈家……
想着这些,心里边儿不急不躁,平顺,安和,舒坦得很。这才是过大年的好样子。一个笔画,一个笔画,基本上都安排到了应该去的地方。长横画其实最难写。原子笔头硬,怎么在结束的时候弄出一点隶书的小小雁尾,挺难。
褚遂良楷书,原来是柔美和顺的心电图。
全篇的《庖丁解牛》是抄不完了,那就结束。后边留宽绰些。买菜的时候嫌这纸条长,写舒服了,又嫌它短。落款该把庄子夸两句——还是你个蝴蝶精会写文章,写这么好的一段子给哈里曼大叔抄,能耐啊。
不过瘾。忽然想起来,前两天买对联纸,还拿了一沓子八行笺,那种宣纸写毛笔字,洇得厉害。小楷弄不成,就用原子笔来写吧。想起苏东坡的那些小文章,打开电脑,翻出我的老储备,嗯,这一篇《桄榔庵铭》最值得抄。是四年前,还是五年前?去敦煌过年,一路上就背诵苏东坡文选,这篇铭文,两个小时就背会了。以后背一遍有一遍的欢喜。现在居然忘了。
需要配点儿行书,一张笺正好写完。最后一行溢出去了。也好看。
“东坡非名,峨眉非庐。无作无止,无欠无余。”
这号句子,念之口颊芬芳,书来腕活脉畅。我是个会享福的人呐。
“三十六年,吾其舍此,跨汗漫而游鸿蒙之都乎!”
我用个纸条条儿写字,省一团废纸,安一颗闲心,寄三分逸情,重回东坡膝下,此乃一乐也。
想挥毫
就用指头撩拨空气
用唐朝才子的好动作
给你送一条哑谜
你的闲愁
都是我的好字
肯定起风了
你面前那张潮水暗涌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