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说说川菜。
如果用京剧行当来形容的话,川菜就是餐饮界的花旦。
比起青衣的端庄典雅,她活泼俏丽,笑靥如花,爱恨都写在脸上。不会悲悲戚戚地咏叹"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张口就是“这一回我可要自己找婆家”,直白且纯粹。即便不能成就一段骇世惊俗的传奇,至少,也能给红尘里疲惫不堪的灵魂,带来些许温暖和慰藉。
所以,在味觉几乎麻木,整个人恹恹的没什么胃口的时候,川菜就是不二的选择。川人几乎毫无节制地使用大量的麻辣调料,以炒制的红油为宏大背景,用红椒青蒜为元素,堆砌出一场艳光四射的大戏,还没下箸,就已经让人目眩神迷。
更何况,川菜中不可或缺的黄金配角——花椒,在我看来效果如同芥末,只需一点就足以使你魂灵出窍,揉碎了五脏六腑,涕泗横流。吃的之后咬牙切齿后悔不迭,可一旦风平浪静,却又怅然若失,似乎生命中缺少了一点什么。真真是磨人的小妖精!
川菜之集大成者在于火锅,火锅之乐在于涮。独涮涮,不如众涮涮。大家集体行动,七手八脚,你方唱罢我登场,把一锅红艳艳的汤搅得风生水起,激起一桌欢声笑语,图的就是一个热闹。
可是,人多也有不如意的地方。有时不得不迁就别人的喜好,不能放肆地点自己想吃的东西。我有个朋友对猪脑花有一种迷之嗜好,次次必点,而我总是无福消受,敬而远之。如果不愿呼朋唤友,只想静静地享受一个人的时光。这时候,你可以选择冒菜。
冒菜,是一个人的火锅,也是一个人的狂欢。
常去的这家店店面很小,只有三五张原木桌,几把竹木椅。墙边摆着一个硕大的冷柜,陈列架划为三个区域:上层是素菜,碧绿的青菜、菠菜、蒜苗、莴笋、平菇一字排开;中层是半成品,各种豆制品、丸子、油面筋、火腿肠、蛋饺,各自安静地躺在保鲜盒里;下层是荤菜,排骨、鸭血、鱿鱼、鸭肠、黄喉……当然更少不了牛肉。
拿一个钢精锅,按照三七开的比例,挑了一大盆,放到电子秤上称好了,老板就拿到后面的厨房里去操作。只听到一阵叮叮咣咣的锅勺碰撞声。很快,一大盆油光锃亮、花团锦簇的冒菜就上桌了。在一片红油的汪洋大海里,各种食材济济一堂,被众多蒜粒、葱花、香菜一烘托,再加上一大把香气扑鼻的白芝麻,顿时激荡出一种全新的活力。
来来回回吃了多次,众多食材里,最爱的是这么几种:挂浆的牛肉片滑嫩异常,小块的鸭胗弹性十足,胖乎乎的豆腐果,滑溜溜的海带丝和金针菇。倒是蔬菜,被红油一泡,都变得软塌塌的,反而没有那么出色。
照例的,还是要了一碗白米饭。虽然略带一点负罪感,但我还是毅然决然地浇了一大勺汤汁。大美当前,也顾不得许多了。人是极容易满足的,所谓的幸福感,不就是趁着味觉还没有退化迟钝的时候放肆吃一回吗?
据说,冒菜起源于东汉末年的军队。伙夫将各种蔬菜烫熟以后,拌以辛香调料调制成的汤汁,做起来很省事,分量又大,很受将士们的欢迎。此道菜品渐渐在四川民间流传开来,经过成都厨子发扬光大。现在的冒菜汤多用中草药熬制,辅以秘制调料及常用调料。所以和麻辣烫不同,冒菜汤是可以喝的。
说起来,冒菜其实和邻国的”部队火锅”有些相似,都是一种方便快捷、就地取材的烹饪模式,荤素无贵贱,捡到碗里都是菜。没有搭配的禁忌,万物皆可冒,什么菜都能共冶一炉,其乐融融。虽然不够精致优雅,但胜在变化无穷,兼容并蓄。
战场上,往往命悬一线,过了今天不知道会不会见到明天的太阳。无定河边,揉碎几多春闺梦,玉门关外,散落多少征夫泪。即使有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时,也会传来琵琶声声马上催。
只有当下的饱腹感,最实在,也最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