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某个春天捡起一朵花,所以余生都在等待春天。
也是某个潮湿的春天,入夜后既阴冷又带着春天的少许温热。
城市的夜晚看不见星星,夜色被霓虹灯照成红色,下午刚下了场雨,整个城市带着痰湿地声音起伏喘息。
窗外的汽车辗着积水远去,保安室的老人总会在这个季节犯咳嗽,先是短咳两声,又窒息般吸了口极长的气,然后带着干呕一般猛咳。
春来早了,风铃木落了。
风铃木花瓣极薄,落在地上,隔了场雨,马上就烂透。
那个春天刚戴上人生第一幅眼镜,是黑白框的,回去路上,整条街开满风铃木。
风铃木不管雨晴,树底下永远湿湿的,有时候负的雨厚了,花枝断裂,整朵花猛坠进积雨里。
“啪”
“喂,下雨了,快点走,你怎么在看花。”
雨下得急,但是又很小,跟沙子打树叶一样。
周末我们会一起回家,过了开满风铃木的街口,她便向左拐,而我要一直直走。
室外温度低于5°时,凤铃木就开始落叶,然后赶在春天开花。
花期大概只有十天,潮州可能会更久点。
花落后,又得蛰伏一年,然后迎接十天左右的花期。
保安门口有个石凳,那段时间上面都会落满被辗扁的风铃木。
她拾了朵完整点的,端到我面前。
“这朵好看,送给你。”
“不用,这花多得很,哪都有。”
五点多就开始下雨,我们单车骑得快,分别时她踹踹我,没说话,向左拐了。
回家后找了找口袋,没找到那朵风铃木,大概是骑得太快,给风拾走了。
“反正那花多得很。”
我们总是在不经意间与自己分别,有可能是某个午后,我们盖上书本跑出教室。
当时不知道会告别,所以没声张,只是岁月在纸上轻轻割开一条缝隙。
缝隙轻微,直到许多年后才有所察觉。
我在后来一直寻找那朵花,却总是没能找到。
春来早了,风铃木落了。
忘记是哪个周五,坐在凳子上等了很久。
雨下得急,涌起的湿气把保安老头憋得一直咳嗽。
最后一朵风铃木谢了。
“啪。”
到晚上都没能等到她,却不意外,好像是理所当然地不告而别。
雨下得大了。
“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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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山散文集《岭南一片月》· 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