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金色的麦穗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光听声音,有经验的农人就知道该不该收麦子了。由于近来几天的干热风,把原本沉甸甸的麦穗抽干了水分。这种沙沙声,并不沉重,是焦干透的麦芒摩擦发出的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在说,我熟透了,干透了,赶紧把我收回家。
学校大门口正对着一片麦地。几天不出门,黄绿相交的麦田就变成了金色的麦浪。前几天就看到有人站在地头掐几个麦头,在手里揉了又揉,吹了又吹。放在嘴里嚼了又嚼,很满意的样子。
走在路上,明晃晃的太阳照的人睁不开眼,滚滚的热浪灼烧着皮肤。迎面碰到一人,互相打趣说,就差孜然和盐了,哈哈哈!虽然大家都热的难受,但大家都不抱怨这样的天气,因为麦子正需要这样的天气来快速蒸发麦粒里面的水分。滚滚热浪把我的思绪带回了儿时。
儿时最喜欢麦收季。并不是因为喜欢干活,而是收麦的时候学校放假,至少是两周的假。那时,全凭大家的一双手,纯手工劳作。老师们也都种着地,大家差不多要黑天白夜地忙大半个月才能颗粒归仓。
姥姥很少让我拿镰刀割麦子,说是小女孩家,怕万一伤着留下疤。总让我干一些跑腿的活儿。比如,往地里给大家送些水,半路碰见卖冰棍儿的,把卖冰棍儿的领地头。我拎着一塑料壶水,眼睛四处张望,寻觅着白色泡沫箱的影子。那时候,家里哪有冰箱啊!走街串巷卖冰棍儿的都是在冰棍厂批发好装在泡沫箱子里,上面再裹上厚厚的棉被。姥爷是我的百科全书,遇到难以解释的问题,我总是向姥爷求助。我还曾因为这事问过姥爷,冰棍儿还怕冷吗,怎么给它盖上那么厚的棉被呢?姥爷笑着给我解释,它不是怕冷,而是怕热啊!不给它盖上棉被来隔离外界的高温,冰棍儿一会儿就变成冰水了啊!往地里领卖冰棍儿的是我最最激动,最最幸福的事。那么远的大北地,用两只脚丈量着,竟一点也不觉得累。纯冰棍儿,一毛钱俩,带奶味的一毛钱一块儿。纯冰棍儿解渴,还便宜,最畅销。最后卖冰棍儿的恐怕奶味的冰棍儿留到最后变成冰水,也就两毛钱三块儿处理了。
那时说来也怪。姥姥越是不想让我割麦子,我是越想尝试一下。终于,趁姥姥不注意,我偷偷拿了大人的镰刀。我模仿着大人们的样子,左手抓住一把麦子,麦穗往下三分之一处,右手拿着镰刀。当镰刀的刀锋与麦秆接触的时候,往斜下方用力,“咔嚓”一声,那么悦耳动听,左手配合,一把麦子割好了。听着镰刀割麦子的声音,竟然有些许快感。内心的喜悦无以言表,但也不敢张扬,毕竟这是不被允许的。
麦子割完还要装车,拉到打好的场里。一垛一垛的。晚上我们就睡在场里看麦子。夏夜的天空那么深邃高远,星星们亮的晃眼。听着姥姥讲文化大革命的事,讲她小时候的事。夏夜的风懒懒的吹在脸上,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在我的记忆里并不觉得收麦有多苦多累。可能是因为我并不是一个从头到尾的参与者,主角,而只是一个跑龙套的配角。反而觉得收麦很有乐趣,还不用上学,还能吃冰棍儿,还能睡在露天的场里看星星。
儿时的麦收季,竟是那么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