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间，秦悦在公会食堂遇到了米娅。食堂宽敞明亮，各色长袍的记忆师们分散就座，空气中弥漫着异域香料的气息。
"卡雷尔教授找你谈什么了？"米娅边吃着一种紫色的果实边问道。
秦悦谨慎地回答："主要是讨论一些理论问题。你知道关于莫言大师十年前隐退的事吗？"
米娅四下张望，压低声音："这是公会的禁忌话题。据说那次事故造成了一位高级官员永久性记忆损伤。更糟的是，有传言称那位官员的一些重要记忆完全消失了——不是被擦除，而是被转移了。"
"转移？记忆可以从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人？"
"理论上不可能，这违背记忆基本法则。但有人看见莫言大师在事故后展示了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米娅突然噤声，因为一位穿银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近他们的餐桌。
"米娅学徒，看来你在为新同学介绍公会八卦？"男子语气平和但带着权威。
米娅立刻站起身行礼："维克多总管，我只是..."
"我理解年轻人的好奇心，"维克多微笑，目光转向秦悦，"你就是莫言新收的弟子？欢迎加入记忆师公会。莫言是个优秀的记忆师，虽然他的...方法有时过于激进。"
秦悦也站起身致意："谢谢您，总管。我会努力学习的。"
维克多点点头："期待你的进步。记忆共感者是公会宝贵的人才资源。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说完，他优雅地转身离去。
米娅松了口气："那是维克多·雷文，公会教学部总管，推崇严格遵守传统方法。他和莫言大师代表公会内部两种完全不同的流派。"
"他似乎对我很...友好？"秦悦不确定地说。
米娅摇头："小心点。在公会，表面的友好往往隐藏着复杂动机。维克多总管出现在学徒食堂很罕见，他肯定是专程来见你的。"
午餐后，米娅带秦悦简单参观了公会图书馆——一个占据水晶塔三层的巨大空间，书架高耸入云，自动悬浮平台在空中穿梭，协助读者取放高处的书籍。
"这里收藏着整个世界最全面的记忆学著作，"米娅解释道，"部分区域需要高级权限才能进入。传说最危险的记忆技术书籍被锁在地下金库中。"
秦悦被图书馆的壮观景象震撼，但她不得不告别米娅，前往莫言的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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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的私人工作室位于公会南区一栋古老建筑的顶层。秦悦按照地图指引爬上狭窄的螺旋楼梯，来到一扇雕刻着复杂符文的木门前。
她刚想敲门，门便自动打开了。莫言站在一个充满奇特器具的房间中央，面带笑容："准时到达，很好。进来吧。"
工作室空间不大但布置精巧。墙壁上挂满了晶体器具和古老图表，中央是一张圆形工作台，上面摆放着各种形状的水晶容器。角落里有一个小型记忆池——一个装满银色液体的浅盆，据说能强化记忆师的感知能力。
"第一天过得如何？"莫言问道，示意秦悦坐在工作台旁的椅子上。
秦悦简单描述了课程和与卡雷尔教授的谈话，但谨慎地省略了关于莫言隐退的讨论。"这个世界的记忆理论让我着迷，但也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
莫言点头："适应需要时间。今天我们开始基础训练——记忆共感控制。"他从工作台抽屉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水晶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枚色彩斑斓的记忆碎片。
"这是一段无害的记忆——一个孩子第一次看到彩虹的经历。"莫言解释道，"我要你尝试进入这段记忆，但不要完全沉浸其中。保持一半意识在现实世界，一半进入记忆。这是控制记忆共感的第一步。"
秦悦有些紧张："如果我失控了怎么办？"
"我会在旁边监控并引导你。"莫言安慰道，"将手放在记忆碎片上，慢慢感受，但不要急于进入。想象自己站在记忆的门槛上，观察但不踏入。"
秦悦深呼吸，将手轻轻放在记忆碎片上。瞬间，一股温暖的电流穿过她的指尖，她感受到一阵纯净的欢喜涌来——那是孩子看到彩虹的惊叹和喜悦。五彩的光芒开始在她脑海中展开，如同一扇打开的门邀请她进入。
"慢慢来，"莫言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要让记忆吞噬你的意识。尝试同时感知我的声音和记忆中的情景。"
秦悦努力控制自己，一边感受着记忆中的喜悦，一边尝试保持对现实的感知。然而，彩虹的美丽和孩子的纯真情感如此强烈，她发现自己正被吸入记忆深处——
突然，一阵刺痛将她拉回现实。莫言已将记忆碎片收回盒中，正关切地看着她。
"对不起，"秦悦喘息着说，"我控制不了，记忆太强烈了。"
莫言递给她一杯水："没关系，第一次尝试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记忆共感是把双刃剑——它让你能深入理解记忆，但也容易迷失自我。控制这种能力需要大量练习。"
接下来的两小时，秦悦反复练习与不同记忆碎片的部分共感。逐渐地，她开始能在进入记忆的同时保持一丝清醒。这个过程极为消耗精力，到最后一次尝试时，她已经满头大汗。
"今天就到这里，"莫言总结道，"你进步很快。明天我们将尝试更复杂的练习——在记忆中移动而不改变记忆本身。"
秦悦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莫言大师，我今天听说了一些关于您十年前的事...关于一次失败的记忆处理和可能的记忆转移？"
莫言的表情变得严肃："公会对那次事件有官方说法，但真相总是复杂的。"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权衡该透露多少，"有时，记忆师必须做出艰难选择，特别是当规则与正义相悖时。"
他起身走向窗边："小心打探这类话题，秦悦。记忆师公会表面光鲜，内部却暗流涌动。有些人视记忆为工具，有些人视其为武器。而对某些人来说，控制记忆就是控制真相。"
秦悦感到一阵寒意："那我应该相信谁？"
莫言回头看她，眼神复杂："首先，学会相信自己的感知。记忆不会说谎，但人会。其次，学会分辨记忆的真伪——这也是我们接下来要训练的内容。"
他伸手，从秦悦的发间取出一枚微小的银色碎片，让秦悦大吃一惊："这是什么？"
"窃听记忆，"莫言面无表情地说，"有人对你特别好奇，甚至不惜在新学徒身上使用高级监视手段。"他将银色碎片捏碎，化为粉尘，"我不确定是谁下的手，但这证明你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从现在开始，对任何人都保持警惕。"
临别前，莫言给了秦悦一枚小巧的水晶坠子："戴上它。它能屏蔽大部分记忆探测，也能在紧急情况下帮助我找到你。"
走出莫言的工作室，秦悦感到一阵不安。短短一天之内，她不仅要适应全新的世界和知识体系，还卷入了一场她完全不了解的权力游戏。她将水晶坠子戴在脖子上，感受到一股温暖的能量包围全身。
夜幕降临，秦悦走在返回宿舍的路上，月光透过水晶塔的棱角折射出奇异的光影。她不禁思考：在这个以记忆为中心的世界，谁能真正掌控记忆？又有谁能分辨记忆中的真相与谎言？
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外来者，她该如何在这场看不见的争斗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带着这些疑问，秦悦步入了夜色之中。
秦悦回到宿舍时，发现米娅正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她。
"感谢记忆之源你终于回来了！"米娅拉着她快步走进秦悦的房间，反手锁上门，"外面有人在打听你，问你和莫言大师训练的内容。"
秦悦摸了摸脖子上的水晶坠子，想起莫言的警告："什么人？"
"一位穿银灰色长袍的助教，自称是维克多总管派来协助你适应公会生活的。"米娅压低声音，"但我从未见过这个人，而且助教没有权限询问学徒与导师间的私人训练内容。"
秦悦坐在床边，回想今天的遭遇——卡雷尔教授的隐晦警告，莫言发现的监视记忆碎片，现在又有陌生人打探她的行踪。短短两天内，她已经卷入一场看不见的棋局。
"谢谢你的提醒，米娅。"她犹豫了一下，决定信任这个热心的同伴，"今天莫言大师发现了一枚窃听记忆碎片，有人在监视我。"
米娅倒吸一口气："窃听记忆？那是高级监控技术，普通记忆师根本接触不到！"她四处张望，仿佛担心房间里还有其他监视装置，"这太危险了，秦悦。公会高层对你的兴趣远超出我想象。"
秦悦不解："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刚到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正因为你是外来者，"米娅若有所思，"你带着不同的视角和知识。而且，记忆共感者在公会历史上都扮演着重要角色。"
两人沉默片刻，秦悦突然问道："米娅，你知道'记忆转移'的事吗？莫言大师十年前据说尝试过这种技术。"
米娅显得很惊讶："这是公会最严格的禁忌之一！记忆转移被认为是不可能的，任何尝试都被视为对记忆本质的亵渎。据说数百年前曾有记忆师尝试过，结果导致双方记忆混乱，最终精神崩溃。"
她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但莫言大师一直有不同看法。他曾提出理论，认为纯净的记忆可以在特定条件下'转嫁'。十年前的事件后，所有相关研究都被公会封存。"
两人交谈至深夜，米娅最终回房休息。秦悦躺在床上，翻开卡雷尔教授给她的研究笔记。笔记内容晦涩，但她能理解主要概念——卡雷尔提出一种记忆分层理论，认为记忆的情感成分和内容成分可以在技术上分离。这与她作为心理咨询师学习的认知行为疗法有惊人相似之处。
"如果能结合两个世界的记忆理论，"她在笔记空白处写道，"或许能开发出全新的记忆修复方法。"
带着这个想法，秦悦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