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那些事儿(四)
年 饭
――竹林深处
今年的年三十儿那天,我吃了两顿饺子;中午在自己家整了几个简单的凉菜,吃的是西芹香菇馅的,晚上回到老妈家团聚,弟弟包了萝卜姬菇馅的……
老爸离世后,老妈常与我一起过年,老妈说今年想在自个家过年,一来楼层低、进出方便些,二来老妈家的房屋空间高、没有压抑感,地方也较宽敞,就是来了亲戚,吃饭时也摆得开、坐得下,不拥挤,最关键的是能在老爸的屋里照片前、敬个香,摆个祭品也很方便……
回家时弟弟正在屋门外的凳子上贴着对联,一家人在客厅里来来去去的,电视节目也提前调在了中央一套,我给老妈拜过年后,洗了手,就又开启了年夜饭模式,拿了小蝶儿,将弟弟盛给我的一满盘儿的饺子拨出了六个来,一边儿吃着菜、边盯着电视机屏幕……
“饺子好吃吗?姐?”弟弟笑眯眯的问我,“好吃,肉馅儿拌得很香,深得咱老爸的真传呀!”,我豪放的说着,伸出拇指给了他一个赞的手势……
从小就学做饭的姐弟俩,几乎熟悉了做饭的所有程序,蒸馒头,烙饼,炒菜,包饺子擀面条,做扯面蒸甜米饭等等,这多半儿得益于老爸的悉心指导及我俩的细致观察及不耻下问……
老爸老妈都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他们常常从一盘盘看似复杂的菜中,瞬间就能品味出菜品所放调料的先后顺序,及菜是焯过水炒的,还是生炒的,放多了生抽还是没出锅前就先放了味精,即便很普通的醋溜白菜、炒土豆丝儿,经老爸的手都能炒得非常的好吃,这一点炒菜好吃的手艺,似乎被弟弟真的给传承下来了……
小时候的70年代中,我一放寒假,就早早的把作业先写完了,因为要帮家里排队购买年货,做清洁,待到老爸放假了,发了面高高兴兴的跟着老爸一道蒸馒头,蒸玫瑰花卷,蒸小刺猬豆包,有时赶巧儿让下班的老妈碰上了,还会给发好的面再掺进去一些生面,和的硬硬的,用专供做面花的梳子、小剪刀、做几个姿态各异的小动物造型的花面馒头,我们常会在蒸熟后,凉凉,再用从食品厂买来的食用颜料,用调色盘调配后,淡淡的涂上漂亮的色彩,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鸟儿,小兔子,小猪,偏着头的小乌龟等等就活灵活现的完成了……
如若把我们姐弟俩、平时放学回来的日常做饭,称作初级班的话,那过年时的参与、动手则可称为中级提高班了……
记得计划经济年代时期,有一年过年时,因老三样;白菜、萝卜、红萝卜以及供应的菜品量实在是太少、太单调了,凭票供应的肉又很有限,老爸他们就想为职工们办点儿福利,那几天他联系好了一个大型水库,和另外一个人为职工们拉回了一车鮮鱼,每家分给10斤……
那天下午等我去领老爸的鱼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两三斤一条的鱼都被各部门及厂办的其它人给领光了,就剩了老爸的那份儿与另一份儿了~那个与他一起去牵头拉鱼的人的;一份放在我事先拿去的搪瓷盆里,另一份是一条足有一米长的大鱼王,放在磅秤上……
那个去领鱼的家属不依不饶的发着怒,振振有词道;“还有没有良心,讲不讲道理啊?”,她见我去了就说:“都已放假了,你爸爸和我男人,辛辛苦苦的跑了两天了,为厂里的职工,拉回了这么多年货,他们倒好,把两三斤一条的、小的、嫩的、都给分光了……”
那家属因激动而起伏的胸脯,一上一下的耸着,
“像不像话儿,把剩下的两份儿,一条五斤重的两条,一条大鱼王,留给了两个去办福利的人,”
她涨红了脸,声音也已变了调儿,“也真能想得出啊!哼!一群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的人”……
我俩及磅秤周围很快的,就被闻声赶来的,几个孩子及不相干的几个看热闹的人给围了起来,我看着自家搪瓷盆里的那两条尾巴已伸出盆沿上的大鱼,不知如何是好;
正迟疑着呢,老爸笑着拨开人群走了进来,那位过秤的总务科的人、很不好意思的解释着;“本来给您两位一人三条鱼已分好了,我忙着过秤,不知被哪个家属给调换了”……
老爸哈哈哈的笑着,看着眼前这位气鼓鼓的家属:“这么大的一条鱼你真的不要了吗,咱们后面来领鱼的两个人,可真是沾了大光了啊!”……
说话间老爸很大度,很宽容的就把我家搪瓷盆里的那两条中号鱼、就势倒给了哪位愤愤不平的家属,她端着盆离开了;老爸又找了根麻绳,用一把铁锹穿了绳子,与我一起半拎半抬着那条快要挨着地的大鱼,回到了家……
在院子里正玩着的弟弟看到后、欢呼雀跃地高兴的拍着手,因为我们都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鱼,尽管老爸常说我们家在新疆的时候,从我一岁时起,他就经常用自行车带着我在大水库,大水渠旁钓鱼,但这么大的鱼,在我印象中好像,也不曾见到过……
那天下午我与老爸直接将鱼抬到了楼下的马槽水池子里,老爸在水槽中铺了一条塑料布,又叫我取来了一根带棉线的缝衣针,老爸洗鱼时,将那条大鱼身上一元钱大小的鱼鳞用小瓷碗刮了下来,让我用棉线针一片、一片的如同古时的铜钱一般穿了起来,洗净后用衣架挂在了在了晾衣的铁丝上……
他又将那条大鱼分成了五段,将两块圆咕噜噜如同横切了的大粗腿般的、最好的两大截儿鱼段儿,分别送给了两位南方籍的朋友……
那晚我看到老爸把剩余的那三段儿大鱼,放在肉案上,一劈两半,将宛若大号美发梳子般粗大的鱼骨剔了出来,展现在我眼前的鱼肉纹理宛若放大镜下,大号柚子肌理般的鱼肉粒儿,老爸给我做了个示范,用一个小擀面棍,在鱼肉上反复的顺着纹理敲打……
之后我把这三段儿鱼肉,都按老爸的要求敲打成了鱼肉糜,老爸又把鱼肉糜分成了三份,用刀剁了一些猪肉馅,放进了其中的两份中,加进了葱姜料酒等调料;
那天已是年29的下午了,老爸留出了一份没有放猪肉馅儿的鱼糜,放了葱姜,将宛如小孩儿手腕粗细的一个截儿白萝卜及一小段儿红萝卜,切成了梅花状的薄片,用水焯过后,另起一锅水,烧开,将鱼肉糜攥在手心儿虎口中,一个一个的如同变魔术般的挤进了翻滚着的开水锅中,圆圆的白嫩嫩的鱼肉丸儿,在锅中上下翻滚着,然后又将先钱焯好后的梅花状红萝卜片、白萝卜片,倒进了锅中,起锅时,丢进去了一些香菜叶及葱沫,舀入碗中滴上香油,顷刻间鱼肉味儿,香油味儿满屋飘香……
那一晚餐桌上,老爸说只可惜是冬季,只有萝卜白菜这些单一的菜,若换作冬瓜或青菜会更美味的……
晚饭后老爸和老妈又活了面,炸了花式麻叶,把剩下的1/2鱼肉糜,用清油炸成了鱼丸,做为菜品原料备用,又把已晾干的鱼鳞串儿,炸成了脆脆的如同虾皮味儿的一小蝶儿小吃……
小弟一直跟在老爸身后追问:为什么不把鱼块儿,像往常一样做红烧味儿或糖醋味儿的呢?老爸看着我,笑着努嘴示意弟弟;“这个问题由你姐姐来回答吧”……
我想了想说大鱼太老了,肉纹儿也太粗了,那样做大概不好吃吧,再说了老爸给咱们换个花样儿,露了一手儿,咱们还能学一招呢!
30那天早上,我们用了一小部分鱼肉糜做了蛋饺儿白菜汤,下午我和弟弟又将剩余的鱼肉糜,包了一些小号的水饺,和晚上包好的白菜水饺,一前一后的煮了出来,捞在了两个盘子里……
那年的30儿晚上,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儿,吃着风味不同的两盘儿、劲道儿爽滑的鱼肉饺及白菜饺,虽很单调,也没有什么好的配菜,也没有春晚节目;
但这种使我眼前一亮的做鱼的方法及美好记忆,一直时时萦绕在我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