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偌大的校场显得格外空旷，中央有一对年轻男女，他们表情紧张，盯着对方，观察着彼此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预测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和自己的应对方案。一个稍年长的男人靠着旁边的木桩抽着烟，他漫不经心地看着那二人，时不时抬头看着自己吐出的烟雾。忽然，男孩握拳猛地冲向了女子，在他即将击中女子的一瞬间，女子及时侧身，伸手握住男孩的手腕，顺势将他甩了出去，男孩被甩得很远，趴在了地上，女子一跃，用膝盖顶住了他的背，将他的右手扳倒了身后。

“茶，你又输了。”女子似笑非笑。

“啊，好痛！”男孩趴在地上龇牙咧嘴。

年长男子见状淡淡一笑，吐掉了烟，用脚碾了碾，走向二人：“朱莉娅，放开兰茶吧。”

朱莉娅抬头看了看男子，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度用力，紧忙松开了手。男子将手伸向兰茶，兰茶借力站了起来，调侃道：“谢了，苏哥，要不是你发话，娅姐非得把我的胳膊扯断不可。”

“你知道的，她向来很投入。”马苏向朱莉娅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今晚又要我请客了呢。”兰茶摊手。

“我也想请客，可你不给我输的机会。”朱莉娅捡起扔在一旁的皮夹克套在了身上。

马苏带着笑意转身，他又点燃了一根烟叼在嘴里，走向校场出口，朱莉娅和兰茶一左一右跟在斜后方，构成了稳定的三角形。

半年前，二十岁的朱莉娅和十八岁的兰茶同时进入了GD，分到了马苏师父的手下，师父很少露面带新徒弟，多数时间都是由马苏这个大师兄带着新人训练。二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较同龄人都较为成熟、懂事，人也聪慧，在马苏的训练下，半年时间已经达到了独当一面的水平，于是他们被准许提前半年外出执行任务，而明天，就是第一次任务的时间。

马苏坐在前排驾驶着交通器，朱莉娅和兰茶并排坐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马苏停了下来：“我去买包烟。”

兰茶习惯性地转头观察了下便利店周围地环境。

马苏抬头看了看后视镜中的朱莉娅：“Mild Seven Sky Blue？”

“嗯。”朱莉娅看着后视镜中马苏眼睛，微微点头。

兰茶观察着二人低调地交流，察觉到了一些模糊的东西。

很快，马苏回来了，三人继续前往酒吧，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听说这家还不错。”兰茶看了看霓虹灯牌——Duchamp Bar，“再好的店也不能再来，真可惜。”对他们来说，生活规律和行踪固定是非常危险的，他们注定无法停留。

马苏一手揽过朱莉娅，一手拍了拍兰茶的肩，领着二人进去了。三人选择了角落里的卡座，由于两侧的盆栽，这个位置看起来丝毫不显眼，但如果坐在左侧靠过道的位置，就可以观察到整个酒吧的环境。马苏正想坐上这个位置，但却被兰茶无意间抢了先，他就顺势坐到了靠里的位置，朱莉娅则坐到了右侧。

“Negroni。”马苏对服务生说道，他转头看了看朱莉娅。

“Gimlet。”朱莉娅转头看了看兰茶，“你呢？”

“Bamboo。”兰茶对服务生礼貌地笑了笑。

等酒的间隙，马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了一圈，虽然视野不如兰茶的位置，但对他来说影响也不算大。朱莉娅拆开了香烟，敲出一颗烟，叼在嘴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它，漫不经心地抽了起来。

“一点也不像个二十岁的女生。”兰茶打趣道。

朱莉娅低头一笑，并不回应，马苏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也掏出了烟：“借个火。”

朱莉娅刚要把打火机推给他，他却微微将身体前倾，叼着烟对着朱莉娅嘴中烟的烟头，朱莉娅先是一愣，而后直视着马苏的眼睛，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兰茶仍旧偷偷观察着二人，判断着他们的举动。

“明天的行动，紧张吗？”马苏转着打火机，一边看着酒吧里的其他人，一边问道，“袭击了布里埃的那群疯子，他们背后的人没准更疯狂。”

朱莉娅左手拄着脸，右手食指摩挲杯子边，悠悠道：“他们疯不疯狂我不知道，但你知道我。”

“所以说，娅姐真的是个疯女人咯。”兰茶开起了朱莉娅的玩笑。马苏听了笑了起来，朱莉娅听了这话并没有生气，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情形，就像寻常人家感情要好的兄弟姐妹在一起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朱莉娅已经有了醉意，但马苏和兰茶看起来仍旧很清醒。

“我出去醒醒酒。”朱莉娅拿起打火机和香烟，走到了后门去。

马苏看了看座位上衣服，把它拎了起来：“她好像有点醉了，我去看看。”

“去吧，我还清醒着呢，放心吧！”兰茶说道。

朱莉娅独自站在后门，点燃了烟，Sky Blue的味道让她觉得很放松，忽然一件衣服落到了她身上，她警惕地转过身，看到马苏温柔地笑着，在柔和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迷人。

“会着凉的。”马苏拉了拉朱莉娅地外套，把她裹紧了些。

“让我出来有什么事？”刚刚马苏通过内部通讯系统给朱莉娅发了加密消息。

“接到了师父的消息，明天出任务的六个人，有一个可能是条子的人。”

“内奸？”朱莉娅有些难以置信：“是另一组的人吗？”

“我们组。”马苏掏出枪对准了朱莉娅。

朱莉娅并不在意，她神色复杂，咬了下嘴唇：“我知道了。”她转身准备进屋去。

“师父还不知道是谁。”

朱莉娅拉门的手微微停顿，而后她好像在门上的玻璃反光上看到了什么，她迅速转身拉过马苏，拔枪射向对面三层楼的屋顶，一枚子弹刚好在马苏站过的地方击出了一个坑。与此同时，酒吧里也响起了枪声。马苏和朱莉娅相视点头，拉开了门。

酒吧内早已乱作一团，马苏从正面与敌人交锋，朱莉娅看顾着后方，并搜寻着兰茶的踪迹，他正以吧台为掩护，打击着对方。朱莉娅脱离了马苏的后方，俯身进入吧台后面，马苏则闪身躲入一堵墙后面。

“看来等不到明天了，他们比我们还着急。”兰茶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朱莉娅低头，看到了兰茶腿上的枪伤，她顺手拿起旁边的抹布，堵在了他的腿上。

马苏将一枚微型手雷丢向前方，酒店前门瞬间被炸开了花。朱莉娅扶起兰茶，在马苏的掩护下想要从后门撤退，但第二拨人却从后门攻了进来，无奈，三人被逼上了二楼。马苏击碎了照明灯，守着楼梯，仍旧负责打击正面的敌人，朱莉娅和兰茶则负责他背后的安全，扫除二层四周的威胁。

黑暗中，朱莉娅递给了兰茶一枚手雷：“你已经暴露了，我不想你死，像我弟弟一样。”

兰茶想起了朱莉娅过去只提到过一次的，死在过去组织的亲弟弟，他看了看手雷，又看了看朱莉娅的侧脸，淡淡一笑，仿佛明白了什么。忽然，一道光在楼下闪过，马苏发现那是另一组的人，他迅速后退到二人附近：“走！”他看了一眼灯光，示意二人一起跳窗。

“我的腿动不了，你们快走！”

“走！“马苏刚要伸手拉起兰茶，却被朱莉娅拦住了，她拉着马苏跑到了窗边。

兰茶举枪扫射着上楼的敌人，确保二人无后顾之忧。他们顺着窗户一月而去，落进了另一组接应的车里，扬长而去。在走到第二个路口时，酒吧的位置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朱莉娅红着眼回望着后窗，两侧的高楼大厦，下方的路面，渐行渐远，逐渐模糊，消失。她的嘴微微张合，不知在说什么。马苏盯着她的嘴，低声道：“会的。”

第二天的任务中，警察并没有出现，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而兰茶的名字出现在了GD的英灵录上。在英灵录得数据库中，那些人只有单调的名字，前尘往事全部都被销毁，无论生前多么鲜活。除了故人，没人知道自己祭奠的是谁。

“这下，兰茶完全消失了。”朱莉娅将一袋鱼饼放在了英灵室的电脑前，她转头对着马苏笑了，“谢谢你，亲爱的。”

马苏也笑了：“是兰茶喜欢吃的那个吗？”

“嗯。”朱莉娅点头。

马苏揽过朱莉娅的肩，二人走出了英灵室。

与此同时，陵城警局内，男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对于新的义体好像有略微不适，但他并不在意，他走到窗前，缓缓拉起遮光布，光照在他的胸卡上：“姜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