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黑夜的大火

“着火了，快来救火啊!”一声惊吓的呼喊声，响破早春的黑夜里。邻居伯伯急切地在村子每家每户敲打着沉睡的木门，吵醒了在睡梦中的爸爸妈妈。他们慌乱地起身，在黑暗中摸了衣服穿上，听着他们急促的脚步声走近厨房，小铁桶和水盆着急的碰撞声，由近及远。当然爸妈出去也不忘把门锁上，当铜锁再一次厚重地撞在木门上，我也被吵醒了。揉揉沉沉的眼皮，我慢吞吞起身走到窗户前，透过模糊的玻璃看见，远在村头的谷堆，就是摆放春苗的地方，燃起大火，几处火苗迅速变大，围绕着黑暗的打谷场跳起舞蹈，人们急促的呼救声，倒成为了这群舞者快乐的节拍，它们越跳越欢。我的心也随着火势激动起来，睡意荡然无存，看见火苗着急伸向黑色的天空里，仿佛在逃脱什么。地面上被映照的影子们，紧促不安的晃动，大家都在附近的小溪旁，提水救火，来回奔走。

不知道哪家的公鸡在火苗扑灭的时候，嘹亮起结束的声音，天色开始微亮。突然，听见开锁的声音，是妈妈气愤的声音，她的嘴里直嘟囔“该死的老陈，搞什么自杀了，害死人的杀千刀，要死你死别处去，活着的时候惹事，死了也不安分。”妈妈摸索走近卧室，估计看到没睡的我，趴在窗户，她打开灯，埋怨我说：“小杰，你什么时候起来的？赶紧睡觉，现在才5点多，天亮要去上学的。”借着灯光，我发现妈妈头发蓬乱，脸上都是草灰的印迹，身上披着爸爸的外套，竟然穿反了，但是她很累，我看到她的右手背有一处破皮留下未干的血迹。我很听话地，跑到床边钻进被窝里，埋着头躲着亮着的灯。听见妈妈长长的叹气声，简单抖了几下衣服，关灯，也睡在我旁边。我闻到妈妈身上，柴火的味道，我很小心的问她，“爸爸呢？”妈妈无奈的对我说，“他跟你叔忙着呢？哎，麦苗都毁了，油菜苗也没有。今年真难熬了。小杰，快快睡吧，你爸爸忙完就回来。”

我应和几句后，再次入梦，梦里我看见那跳舞人形的火苗，和村头的瘦猴陈叔在一起，他拉着火苗，快速旋转。忽然，他发现我，他招手邀我一起去，我在犹豫要不要去的时候，被妈妈再一次从梦中喊起。起床了，要上学了。我吃完早饭，和村里的小伙伴阿宝，特地绕道跑到村头看失火的地方。那边很多大人围在那边，原本放干稻草堆和玉米秸的打谷场，像好几座的小山的草堆，都没了。只剩下冒着白烟的黑石头，这下子，再也不能爬上小山玩了。这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啊，我经常和朋友在这边捉迷藏，从家里偷来的零食和小伙伴们在这里分享，在这里做着快乐的游戏，一场大火，摧毁了我们的游乐园。

正当我低头难过时，爸爸的怒气跑过来，一把揪着我的耳朵，对我大骂：“兔崽子，现在几点了，还不去上学，你别给老子逃学，知道吗？老子，要你好好读书，别他妈的以后当个农民，知道吗？”我的耳朵，被揪得生疼，哭喊着:“爸爸，疼啊，你再不放手，我真的要迟到了，快放手？”阿宝在一旁吓到，后退几步，我看他一脸茫然的怂样，恨不得打他两拳。爸爸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放开手，生生地在我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我才得已逃脱。

我像是脱缰的野马，头也不回地快速往学校的方向奔去，不顾阿宝在后面呼喊我的名字，让我停下。爸爸今天怎么发这么大火啊，平常我再怎么调皮捣蛋，他都不会骂我几句。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见爸爸已经在黑色石头旁，他的背影看起来很难过，他的头低着，跟叔叔们说着话。阿宝倒是速度很快，一下子，就追上我了。我愤愤骂他，叛徒，我爸朝我这边走来，不提醒我。阿宝委屈地拉着的手臂，说“你不知道，你爸爸当时的脸色感觉像杀人，我都吓到了。哎，真不知道，是谁放的火。我爸妈，一晚上都没睡好。”想起妈妈救火后的模样，我就暂时原谅阿宝，和好了。上课预备铃，响了，我催促阿宝，快点跑。

早春的清晨，本该是小草的香味，我却闻到，一股烧焦的腐臭味。放学后，我一定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