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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繁华都市下,车水马龙,浓厚的夜色并没有给这座城市带来该有的安宁。喧哗的街道上灯红酒绿,此时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一位穿着明黄色外卖服的中年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在街道上,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痛苦的狞色,看上去有些狼狈。他的出现似乎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一切都与他无关,此时他只想着一件事,那便是将外卖送到客户的手中。
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有些变形的外卖盒,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进一个小区。在保安鄙夷的目光下走进了其中一栋楼按动了电梯。打开电梯门,他四处张望着,寻找到外卖单上标注的门牌号,按响了门铃。
门打开了一道缝,男人从缝隙里往里面看,是个女人。他顿时露出憨厚的笑容,不自觉将帽檐压低。
“您的外卖!”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许久没有说过话,听上去让人有些难受。
门缓缓打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穿着一件真丝睡衣,傲人的双峰若隐若现,半露的V型领口显露出深深的沟壑。
男人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着,移开了目光。
“看什么看,没见过是吧,要不要我脱光了给你好好看看?”
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和那张精致的脸完全不匹配,她毫不客气的嘲笑声让男人的脸憋得通红。
“年纪大了就好好在家里待着,别出来丢人现眼,你这都超时多久了啊?你是想饿死我吗?”
“不好意思,刚才摔了一跤,您的外卖洒了一点。”
男人低着头,将外卖递了过去。女人接过外卖,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脸上的寒意愈发浓郁。
“老色鬼,瞧瞧你那穷酸样,你知道我这外卖多少钱吗,现在弄成这样你赔得起吗?你就等着给你差评吧!”
女人得理不饶人,张口就给男人贴上了色鬼的标签。你一个外卖员,自己摔倒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还在我面前装可怜,我的损失谁来赔偿。
“求求你不要给我差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男人苦苦央求,女人却不为所动,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要将门关上。
可是男人却在这时候将门用手挡住,他抬起头,在惊鸿一蹩间,女人看到了男人眼底里的一丝阴狠。
“你干什么?”
女人往后退了几步,终于有了一丝惊慌,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领口。
“你不要给我差评好不好,不然这个月的奖金就全没了,还可能被罚款。”
男人央求中,竟然噗通一声跪倒在门前,刚刚摔伤的部位还透过衣服往外渗出了鲜血,将门口的地面染上了红色。
“你,你走吧,不然我报警了。你快走吧,我不给你差评了还不行吗?”
女人拿起手机,假装拨打电话。门口的男人才连连道谢,从地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离开。
女人从门口探出头来,看到关紧的电梯门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越想越觉得憋屈,拿起手机在外卖平台上进行了一番操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心中将刚才的男人咒骂了一百遍,吃完夜宵后将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打开直播设备,开始了今日的直播。
(二)
惠阳市刑警大队内,卫小东抽着烟正在整理上一个案子的结案报告。
如今他成为刑警多年,身上的稚嫩早已褪去大半,原本还算清秀的脸上早已被蔓延的胡须所占领,看上去沉稳了许多。
前段时间才处理了一件儿童拐卖的案子,已经连续一个星期都没有好好休息了。看着手上的结案报告,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没有什么别的案子的话,他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小东啊,等这个案子移交法院后,你好好休息几天吧啊,这段时间也够累的,咱呀好好放松放松,不然神经一直这样紧绷着,迟早身体会出毛病。”
黄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卫小东的身后,欣慰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给他批了假。
“但愿吧,黄队,最近的案子可不少,恐怕没有清闲的日子哦!”
卫小东揉了揉太阳穴,偌大的黑眼圈让他看上去极为疲惫。他顺手将整理好的结案报告递了过去,正准备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却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
卫小东心里咯噔一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通电话是外勤组的小刘打过来的。每次接到他的电话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因为他的每一通电话都代表着一个案子的发生。
“小东哥,在湖东花苑小区发现了一具女尸,呕!”
小刘的话还么有说完,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阵剧烈的干呕。卫小东眉头一紧,从小刘的反应来看,现场估计非常糟糕,应该是见到了极为恶心的画面。
“好,我马上到!”
卫小东挂断电话,披上外套,敲了敲队长的办公室,两人对望一眼,从黄桐的眼神中已经看出他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看来你的假期要泡汤了!”黄桐同样收拾好行头,叹息一声,和卫小东一起离开了刑警大队。
十分钟后,两人一起驱车前往了案发现场。
当他们赶到湖东花苑的时候,那里早已人满为患,四处散开的民警正维持着秩序,拉好了警戒线。见到两人,看门的民警点点头,其中一人带他们进入了发现尸体的案发现场。
其中有一些民警正拿着笔记本在一旁问话,记录着什么。
发现尸体的地方是湖东花苑的A栋502,当他们赶到那里的时候,痕检科和法医早已就位,他们正在积极地搜集一切证据。
“黄队!”
法医秦老抬头朝他们打了声招呼便又埋头在尸体上仔细地观察着。
卫小东套上鞋套,戴好口罩便走了进去,仔细观察里面的情况。这是一间二居室,屋内到处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演出服和假发。其中一间房里贴上了精致的背景海报,里面都是一些拍摄用的器材。这里看上去像是一个直播间,就是那种主播专门用来直播的房间。
而尸体被发现的位置是平时休息的卧室,此时地面上到处都是血迹。一名看上去很年轻的女人正穿着一件睡衣仰躺在地面上,她的喉咙被割破,淌了一地的血,而这些血早已经凝固,变成了暗黑色的血渍。
卫小东靠近尸体之后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秦老正用手在脖子上摸着,视线绕过他的身体,一双没有瞳孔的血红色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胸前有一大片血污,像是被人刨开,取走了里面的什么东西。
(三)
现场取证,摄像头正不停地拍着,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破坏了现场。
“有什么发现?”
黄桐沉着脸,一脸严肃,轻轻拍了拍秦老的肩膀。后者转过身站起来,缓缓开口。
“从尸体形成的尸斑来看,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三到四天左右,死因为脖颈处的大动脉割裂导致失血过多,尸体表面没有发现抵抗伤,一刀致命,从地面形成的喷洒型血迹来看,符合这一特征。死者眼球和心脏缺失,其他部位完整。我觉得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其他的具体报告还需要带回解剖室进一步化验。”
黄桐微微点头,将视线移到了另外一名年轻人的身上,那是勘察科的同事,此时他正拿着一台仪器在地下扫描着。看到队长的目光,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微微摇头。
“这个凶手显然是一个极为谨慎的人,他将现场仔细地清理过,现场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足迹和指纹,就连毛发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抱歉,暂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证据。”
这个房间里除了尸体附近的地面保持着原状,其他的位置都被仔细打扫过,地面上有拖过的痕迹,一些茶几和桌子也都有被擦拭,这是一个狡猾的犯人,他的心里素质极强,在杀人后还能冷静地打扫现场。
“看来不是激情杀人,而是一场有预谋的犯罪。凶手在杀了死者之后不仅打扫了现场,还将死者的眼睛和心脏带走,这种带有明显特征的杀人行为,明显就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带有一定的目的性。”
卫小东此时开口,眉头紧皱,这就难办了。一般的激情杀人都会留下大量的证据,指纹,足迹,又或者是身上的皮屑毛发组织都能让警方很快地锁定嫌疑人。
但这个凶手显然不具备以上特征,他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强的人,将犯罪的证据全部破坏,无法第一时间锁定他的身份。现在只能通过大量的走访,从监控视频和其他人的询问中去寻找蛛丝马迹,这是一项极为繁琐的工作,往往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破案难度直线上升。
到底是谁会无缘无故残害这样一名花样少女,他们到底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这些暂时一无所知。
“报案人是谁?”卫小东问道。
“是死者的一位朋友,她被吓得不轻,现在安排在一旁休息。据她所说,她是死者的同事,因为有几天时间没有看到死者直播,也联系不到对方,所以就来家里看看。没想到在打开门之后看到了尸体,差点就被吓昏了过去。”
一名外勤人员报告道。
“开门?难道门没有锁吗,她怎么知道门是开着的?”
“这一点我也问过她,她说两人走得近,经常在一起聚会,彼此都有对方家里的钥匙,所以在敲门无人应答后,她便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嗯,辛苦了,还要麻烦你们调查下小区的监控!”
“已经有人在监控室了。”
那人回答后,卫小东点点头,和黄桐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丝无奈和苦笑。
看来又有得忙了!
(四)
“死者谢莹莹,女、27岁,为某传媒公司的一名签约主播,在网络上小有名气,粉丝量三十万。平时就在其租住的出租屋内直播。在失联三天后,同事王某在其家里发现了谢莹莹的尸体,死因为喉部割裂导致大动脉劈裂失血过多而死。凶手不仅仔细清理了现场,还带走了死者的眼睛和心脏,初步判定为有预谋杀人,其身上未见明显抵抗伤,也没有检测到有中毒的迹象,说明死者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杀害。不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
刑警队会议室里,投影屏幕上播放着死者照片,和拍摄的现场画面。卫小东正在进行案件总结,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仔细聆听。
“好,那么外勤组那边在查监控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发现。是否在案发时间看到有可疑人员出没。”
队长黄桐压了压手,示意卫小东坐下,然后将目光投向另外一人。
“我们调取了小区的所有监控,查看了死者死亡前后三个小时的画面,暂时没有找到可疑人员。而且这个小区存在一个后门,据物业方面说,那里因为很少有人进出,所以并未装有监控,无法看到当时的进出画面。”
外勤组小吴站起来汇报,监控方面毫无发现。或许凶手是从后门进来,没有被监控画面拍到,又或者是凶手极为狡猾,躲开了监控,并未被监控捕捉到。这些小区的监控大部分都存在死角,物业为了节省资金,不可能大范围布置监控,这也是许多低档小区的通病。
会议室里的氛围突然沉寂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汇聚在黄桐的身上。
“都给我提起精神来,这件案子极为恶劣,上面给我下达了命令,一定要在短期内破案,以免造成社会恐慌。还没开始调查呢,怎么一个个就催头丧气,都抬起头来,我不希望我的队伍被别人指着脊梁骨说是一群废物。一定要拿出十二分精神,没有案子是破不了的。”
黄桐猛拍桌面,一顿中气十足的声音顿时让整个会议室都活了过来。黄桐站起身来,开始分配任务。
“外勤组继续排查监控,要把前后十二小时的监控都过一遍,力求做到不遗漏任何一个细节,就算是一条狗路过,也得给我查清楚。”
“是!”
“痕检科继续勘察现场,务必搜集案发现场的每一个角落,我不相信凶手能做得如此完美。”
“收到,黄队!”
“法医方面继续解刨尸体,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出具详细的检验报告。”
“没问题!”
“小王小赵,你们对死者的人际关系进行走访,让派出所民警协助,排查所有相关人员。”
“好的,黄队!”
会议室里被点到名字的人陆续离开,只留下卫小东和黄桐还坐在座位上。
“你和我一起吧,咱们去死者的公司看看。这件案子难度大,咱们身上的压力很大,不管如何,我们都要迎难而上,在最短的时间破案。”
“我明白!”
黄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这位得力手下,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会议室。
(五)
“谢莹莹这个人呐,说起来我真的不熟,她平时很少来公司的,我对她的私生活也不是太了解,至于跟谁结过仇,那我是真不知道咯。抱歉哈,警官!”
卫小东和黄桐对面,一个穿着西装,嘴上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抱歉地笑了笑,假装看了看手表,一副焦急的模样。
他是这个葫芦岛传媒公司的经理,也是谢莹莹的直接负责人。对于谢莹莹的个人信息,他一口一个不知道,虽然表面看上去对警察的问询非常配合,但却未曾透露过一丁点关于谢莹莹资料外的任何信息。
这种老油条,卫小东见得多了,知道该怎么样撬开他的嘴,于是便微笑着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刘经理是吧,我知道您身为一个公司的负责人,业务繁忙,但你们公司的旗下主播无故在家中惨死,如果你故意隐瞒导致破不了案子,抓不到凶手,到时候你们公司还有人敢来上班吗?难道她们就不怕会有相同的遭遇?而你作为负责人也是要负一定责任的,到时候死者的家人因为没有破案,天天来你公司闹,你觉得你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卫小东眯着眼,死死地盯着对方,他已经看出这个刘经理似乎真的有情况隐瞒。在这番警告后,他的脸色顿时一变,豆大的汗珠从眉心滑落,半张着嘴,然后四处看了看,长舒一口气,缓缓开口。
“你们也知道哈,我们这种小公司在如今的市场里很难存活下去,我们这种小鱼儿随时都有可能被大鱼给吞咯,所以。”
刘经理说话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重点!”
黄桐言简意赅,他身上散发出老刑警特有的气质,很快就将刘经理最后的犹豫给吓退。
“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谢莹莹她为了赚钱,经常在直播的时候擦边,还经常诱导别人刷礼物,私下里见过不少的礼物榜的榜首。用极其隐晦的方式挂羊头卖狗肉,表示刷够多少礼物就可以,就可以耍一下!咳咳!”
刘经理说到这里,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什么是耍一下?”
卫小东脸露迷茫,一本正经地问道。
“这位警官莫非还是个雏?”
刘经理四下打量起卫小东啧啧称奇,不自觉流露出一种怪笑,让人看上去浑身不舒服。
“你在浪费大家的时间,接着说!”
黄桐实在看不下去了,瞪了一眼刘经理,才将话题拉回了正题。
“这个谢莹莹脸蛋长得好,再加上会化妆,身材也很棒,所以在她直播间刷礼物的人特别多,当然不仅仅是给她的才艺打赏,更多的是垂涎她的美色,想一亲芳泽的男人们。”
“你们公司对于这种违规的行为没有相关规定吗?”
黄桐的声音里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打断了他的话。
“那个,我们真的很难生存,如果什么都管的话,估计没几个主播会跟着我们,毕竟赚不到钱,她们也不会乐意。再说了,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咯,她不这样做,那别的人就会拉走她的粉丝,整个行业就是这样,擦边走光,饭圈文化,私下里的交易比比皆是,我们也没必要把她们的路堵死,你们说是吧?嘿嘿!”
(六)
正在三人谈话间,两个手机的铃声同时响起,卫小东和黄桐几乎同一时间接听了电话。
“黄队,我在死者阴道内检测到了残留的精液,我送往技术科那边做了加急鉴定,已经匹配到了相对应的DNA嫌疑人,现在就把资料发到你手机里,注意查看!”
电话那头传来了法医秦老低沉的声音。黄桐听完之后脸色顿时一喜,急忙挂断电话,手机上顿时显示了一张照料资料,上面是DNA所匹配的嫌疑人个人资料。
而身边的卫小东也接到了外勤组的电话,对方说湖东花苑小区的视频有存在剪辑的可能,画面并不连贯,在某一时间段的监控被人为剪掉了,现在正在询问小区的物业。
两个好消息同时传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黄桐手里拿着照片仔细地过了一遍,卫小东也看到了上面的信息。嫌疑人名叫李焕,资料上显示他就职于葫芦岛传媒公司。两人现在正好在公司里,也免得再跑一趟,于是便询问刘经理关于这个李焕的消息。
三分钟后,刘经理带着两人走出了办公室,径直走到了一个工位面前,那里坐着一个戴着眼镜,身穿格子衬衣的男人,此时他正在电脑上快速地剪辑着一个视频画面,将里面精彩的部分剪辑下来,配上特效和文字,其动作看上去相当熟练。
“李焕啊,你先放下手头上的工作,配合下这两位警官,他们有话问你。”
听到此话,后者猛地抬起头来。一瞬间,卫小东便察觉到了他不对劲,只听一声巨响,李焕从椅子上弹坐起来,作了一个前冲的姿势,二话不说就朝着公司大门跑去。
这突然的动作让两人内心咯噔一下,莫非这个李焕就是杀死谢莹莹的凶手?
在他抬腿的一瞬间,卫小东便有了动作,在李焕还没冲到大门的时候便将他拦了下来。
“你跑什么?”
卫小东扭住了他的胳膊,大声喝问。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跟我没关系!”
李焕像是疯了一样,双眼赤红,一对厚重的眼镜片后面是一双惊恐的眼睛。他的精神很差,像是许久都没有休息,眼窝深深凹陷下去,眼袋周围全是黑眼圈。
尽管他奋力地挣扎,但还是没能挣脱卫小东的手,在经历过一番扭动过后,李焕最终还是安静下来,垂着头,也不再说话。
“带回去吧!”
片刻间,黄桐便有了决断,不管他是不是凶手,先前的那一番动作,这个人肯定有什么猫腻。正常人在见到警察的时候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反应的。
一个小时后,警车停在了刑警队的大门前。
卫小东将他带到了审讯室,开始了对谢莹莹案的第一个嫌疑人进行问话。
“说说你为什么跑,为什么这么怕我们找到你?”
卫小东开口,直奔主题。
“谢莹莹不是我杀的!”
李焕眼皮耸拉着,头发凌乱着,不时有豆大的汗珠从发尖滑落,看上去无精打采,嘴里一直重复着那句话。
(七)
“你以为你一直这样不交代就没事了吗,看看这是什么?她的体内为什么会检测到你的精液?”
“啪”地一声,黄桐就将手上的资料袋拍在了桌子上,同时瞪大了眼睛,对李焕怒目而视,像极了一头即将暴走的猛虎。
突然的巨响让本来就处于极度萎靡状态中的李焕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整个人好似棉花一样瘫软在了审讯椅上。泪水从鼻尖滑落,夹杂着鼻涕流在唇边,好像一瞬间清醒了过来,眼眸中终于浮现了一丝神志。
“我确实,确实前几天去找过她,但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黄桐再一次发问,只不过这次的声音温和了许多。
卫小东坐在一旁,拿着笔在本子上记录着,等待李焕的回答,一字一句地记录下来。
“四天前的下午,大概是六点左右的样子,我去了她家里。”
“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剪辑师,也是她男朋友,但是在不久前,她提出了跟我分手,于是我那天便要去找她问清楚,为什么要甩了我。我知道她喜欢钱,也跟很多男人上过床,但我就是喜欢她,无可救药的那种。所以当她提出分手的时候我很愤怒,我就想要一个结果,可是她却不温不火,对我一阵冷嘲热讽,我气不过就将她,将她......!”
“将她杀了?”
“我没有,虽然那时候在气头上,可我怎么可能杀了她,我只是将她推到了床上,然后就发生了关系!呵呵!”
李焕讲到这里,声音忽然小了许多,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嘲一笑。
“她没有反抗?”
“开始的时候她还反抗了一会,想将我推开,可是后来发现力气没我大,便放弃了抵抗。当时她还不停地咒骂我,说我是穷鬼,孬种,这一次就当是这段时间我对她付出了报酬了,她越骂我就越用力,然后就草草了事。她还骂我是个秒男,说是这么多男人里最没用的一个。”
李焕握紧了拳头,脖子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眼里迸发出一丝阴狠,可最终却还是低沉了下来。
“之后呢,你还做了什么?”
“我的气在那之后也完全发泄了出来,她完事之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穿好了衣服,当着我的面化起了妆,说是晚上有个贵客过来,让我快点滚。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心里有愧,所以便离开了。”
“你几点钟离开的?”
“大概是七点多的样子,我记不太清楚了,反正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杀的她!”
黄桐微微点头,态度变得和缓,然后继续发问。
“在那次之后,你还有没有去过谢莹莹家里?”
“没有,后来我再没去过她家里,我还删了她的微信,打算和她撇清关系。她这样的女人不值得我真心对她。”
“你撒谎!”
这时,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卫小东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笔,斩钉截铁地说道。
“在事发后,你明明再一次去过死者家里,还顺便将小区的监控视频剪掉了一部分,这一点当时的保安可以作证。如果你继续撒谎的话,我们不得不把你当做本案的第一嫌疑人,你要清楚后果,只有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才能证明你的清白!”
(八)
从一排低矮的楼房往下走十层台阶,男人掏出怀里的钥匙,一瘸一拐,打开地下室的房门。
“嘿,伙计,你听说了吗,对面那栋楼前几天死了个女人,我听说死得可惨了,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也不知道想想生活的不易。”
男人刚要推开门,旁边另一间由地下车库改造的出租屋里探出个脑袋来,笑着和男人打了个招呼。男人记得,那里住着的是一个收破烂的老人,无儿无女,就算是这一把年纪了还住在这样的环境里,每天都为下一顿而着急。
男人并不想搭理他,可是他像是许久没和人说了,索性敞开了门,邀请男人一起进屋里喝一杯。
“陪我喝一杯怎么样?今儿个有肉吃,我打死了一只流浪狗,你看我屋里正炖着狗肉呢,你闻闻香不香?”
老人敞开门,枯瘦的手掌朝着自己的鼻子扇了扇,眯起眼睛一脸享受。
男人犹豫了片刻,确实闻到了一阵强烈的肉香从老人房里飘来。可他并不准备和这个不太熟的孤独老人享受难得的美味,他还有别的事情做。
“你猜猜我见到这只狗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你绝对想不到!嘿嘿!”
老人继续说着,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透发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苍老的脸上说不清是怎样的表情,其中夹杂着复杂的神色,有惊异,有兴奋,还有一丝丝不安。
眼见男人没有理他,老人面露尴尬,但还是强撑着面子继续说道:“昨天我在垃圾堆里翻找垃圾的时候,我看到一只乌黑色的野狗,嘴里叼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那森然的獠牙和凶狠的眼神差点没把我吓死。特别是它嘴里那不停往下滴的鲜血,黏糊糊地,那肉也不知道是什么肉,像是什么动物的心脏,你能想象那个画面吗?”
听到这里,男人刚要进门的动作为之一顿,忽然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老人,像是突然对他的话题有了兴趣。
“老人家,我刚好有些饿了,如果方便的话,我陪你喝一杯。”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脸色和善。
“甚好,甚好,咱们边喝边聊,我得给你好好讲讲昨天智勇斗凶狗的故事。”
于是老人将男人让进了自己的房里,两人围着一个黑黝黝的电磁炉坐在矮凳子上。
几杯酒下肚,老人脸上通红,一直在不停地说着,还时不时摆上动作,演示自己是如何将那条凶恶的流浪狗制服的故事。
许是一个人说着没劲儿,想到了伤心处,忽然又落下泪来。
“其实我有孩子的,我儿子是个大学生,毕业后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可是后来娶了一个恶媳妇儿,我们吵了一架,然后我就离家出走了。你说我都这把年纪了,怎么着也不能受那份憋屈,老子一个人出来,自己过自己的,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受那份气,过得多潇洒,你说是吧?”
老人擦干眼泪,眼里露出一丝豪迈,昏暗的灯光忽明忽暗,印照在他的脸上,说不得是真的洒脱,还是落寞。
“其实我也曾经有一个很乖的女儿。”
许是气氛到了,男人也终于开口,向这个半醉的老人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九)
在发现尸体的第三天,参与此案的全体警员全部回到警队,大家一起开了一个碰头会,彼此将这两天调查的所有信息汇总,作一个简单的案情分析会,以便确定下一步的重点,还有调查此案的大致方向。这一点很重要,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每一件案子只要从一开始找对了方向,那么接下来的调查便会非常顺利,能够很快地确定目标,锁定嫌疑人,从而抓到真正的凶手。而反之却是越陷越深,仿佛陷入迷宫,无法作出正确的判断,从而遗漏许多有用的信息,让案子成为悬案。
所以,这种从一开始就很复杂的案子,在一开始便要统一思路,确定破案方向,否则事倍功半。
“破案的黄金时间是案件后的七天,现在已经是第三天,我们对案子的所有信息都已经有了第一遍的筛查,通过死者体内的精液残留,我们确定了第一位嫌疑人李焕,他说自己是死者的男友,在案发之前去过现场,和死者发生了关系,然后通过外勤组调取监控发现视频存在剪辑缺失。李焕也承认自己在死者死亡后的第二天去过死者的家里,他看到了尸体,害怕被当成凶手,所以没有报警,还借着给小区监控室修理电脑的机会,将自己出现在小区的监控画面全部剪掉。那么大家现在讨论一下自己的看法,确定接下来的侦查方向。”
黄桐抱着胳膊,作了个简短的总结,凌厉的目光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不认为李焕是凶手,详细的尸检报告相信大家都已经看过了。从死者脖子、胸口和眼睛上的伤口来看,创面非常整齐。作案工具不是一把普通的刀,而是一种非常锋利,且相对专业的类似手术刀的工具。而且他的手法很稳,就像是一个有着多年外科手术经验的医生那样,手法相当专业。我不认为李焕会有这种本事,他只不过是一个传媒公司的剪辑师。并不具备像凶手那样的专业手段。”
秦老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眼镜,声音沉稳厚实,语气平淡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通过这两天的走访,由于死者案发的时间是在深夜,死者的邻居早已休息,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也没注意有什么可疑的人去过死者家里。据他们说,死者很少出门,一日三餐都是叫外卖,生活上的用品大多也是网购。平时也不和邻居交流,所以和她并不是太熟。但据他们所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来找她,然后大概两个小时候就会离开。这一点和传媒公司的刘经理描述符合。”
外勤组小王也开口说话。
“小王,他的父母联系上了吗?”
卫小东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哦,对,差点忘记说了。谢莹莹的父母昨天已经联系上了,但是他们离这里很远。听他们的口气好像对这个女儿并不是很关心。我昨天说谢莹莹死了,他们一开始还不相信,说她命贱,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只是一个劲地说以后该怎么办,他们儿子还要结婚,要买房子什么的。好像并没有为女儿的死感到伤心的意思。不过他们已经答应了,今天就坐火车过来,估计明天就到了。”
小王说着不由叹一口气,不由翻了个白眼,为死者感到不值。
“好,那尽快让他们过来认领尸体。”
(十)
“我也同意秦老的判断,尸检报告中说,死者是在还活着的时候被刨去了眼睛和心脏,能做出这种行为的人,其内心一定异常坚毅。而据我观察,李焕并不符合这一特征,他的内心非常脆弱,在看到我们警方的时候很轻易就露出了马脚,而最重要的一点,他的惯用手是右手。尸检报告中说,从伤口的切口角度来判断,凶手用的是左手,所以我觉得他是凶手的概率不大。”
卫小东站起身来,在投影画面上投放死者的照片,根据尸检报告逐个分析。
“说说你的看法?”
黄桐微微点头,同时将目光凝聚在卫小东身上,两人对视一眼,卫小东继续开始讲话。
“在对李焕的问询过程中,他曾经提到过,谢莹莹说晚上会有贵客过来。我想,那人应该是她通过直播间物色到的大款,通过收取高额的礼物报酬,约好了线下见面,至于见面之后做什么,那就不用细说。”
“我已经让技术科那边调取了谢莹莹所有的社交账号的聊天记录,他们找到了谢莹莹通过陌陌和一个名叫大海的男人的聊天记录,他们约好了在3月20号晚上,也就是谢莹莹死亡当晚见面,地点正是她居住的出租屋。”
“现已经向上级汇报,希望和这个软件的运营商取得联系,争取找到这个网名叫大海的男人的个人信息,相信很快就能联系到他。这个男人在李焕离开之后,很有可能也和谢莹莹发生了关系,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谢莹莹的人,也是本案的第二嫌疑人。”
卫小东说到这里,拿起桌子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眼底浮现一丝喜悦。或许真相即将浮出水面,这个网名叫大海的男人到底跟谢莹莹有着怎样的恩怨,为什么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来杀害死者,也或者他也不是凶手,而真正的凶手还藏在暗处窥视着,嘲笑警方的无能。
“好,那么我们下一步的重点就着重调查这个名叫大海的男人,在获得他个人信息的第一时间将他带回警队。不过我们也不能将所有的菜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其他的调查还要继续,同步进行。”
“是!”
“是!”
其他人接连回应,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黄桐抿了抿嘴,用手指揉了揉眉心。这几天的调查下来,他几乎都没有合眼,精神已经严重透支。嘴角张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黄队,您休息会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就是了。”
卫小东正在整理资料,看到了黄桐脸上的疲惫,笑着说道。
“这件案子压力大,我哪里睡得着,倒是你,也好几天没合眼了吧。上一个案子也耗费了大量精力。你看看你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像个熊猫似的。你和你师傅真像啊,想当初他查起案子来也跟你一个样,如果他还在的话就好了,哎!”
说到这里,黄桐突然长叹一声,卫小东的眼眸里也浮现一丝忧伤。
“我哪里能跟师傅比,等有时间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嗯,好久没去看他了,不知道旁边有没有长草。”
(十一)
惠阳市城郊东的公墓里,夕阳斜照在大地上,一片荒芜。
此刻卫小东的心情无比失落,昨日已经找到了那个网名叫大海的男人,本以为案子能够有所突破。可调查的结果却大失所望,第二位嫌疑人陈某在案发当晚并没有前往湖东花苑,且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他的儿子突然发高烧,那天晚上一整晚都在医院里陪护,医院里的护士和监控画面都能证明他的话。
案子再一次陷入了泥潭,卫小东带着疲惫的身躯,买了一束鲜花来看师傅。这些年来,每当有案子走向死胡同的时候,他都会来看师傅。独自一人待在师傅的墓碑前,直到太阳落山才踏上归途。
微风吹过,轻拂过凌乱油腻的发丝,卫小东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自顾自地说着什么。
“师傅,我又来看您了。我是不是很没用啊,给您丢脸了,每次在案子上碰到难题都跑过来打扰您,可这件案子太奇怪了,凶手为什么要带走死者的心脏,他和死者到底有什么样的仇恨,接连出现的两位嫌疑人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案子又进入了死胡同。我到底该怎么办?”
周围一片宁静,偌大的墓园空无一人,卫小东的内心一片空白,他尝试着放空自己,闭上眼睛,想象着师傅站在他面前。
“小东啊,破案子不能心急,要有足够的耐心,或许你并不是什么都没发现,而是遗漏了什么东西,仔细想想案子的各个细节,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卫小东紧闭着双眼,师傅那慈祥的面孔仿佛就在他眼前。
“到底遗漏了什么呢?”
他的思维在快速地运转着,周围的环境陡然变化,他出现在了案发现场,思维在不断地构建出当时的环境。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在化妆台前精心打扮着自己。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女人开门。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从门外冲了进去,用他那带着手套的手捂住了女人的嘴巴。女人拼命地挣扎,却无法挣脱分毫,男人的左手亮出一道锋利的寒芒,一刀划破了女人的咽喉。鲜血飙射而出,女人浑身颤抖地倒在了地上,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是怎样的一双手?
一双修长洁白的手,他拿着刀仔细地切开女人的胸膛,伸出手将心脏完整地切割下来。女人瞪大着双眼,惊恐而又无力。很快她的眼前有一道寒芒越来越大,那无比锋利的刀锋挖开了女人的眼眶,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被挖了下来。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卫小东的思绪。
“有火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将还在构思犯罪现场的卫小东吓了一个踉跄。他猛然睁开双眼,正看到一双手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一声黑衣,身材高大,他正微笑地盯着卫小东,嘴里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
“你有火机吗?”
见卫小东没有反应,男人再一次问道。
“哦哦,你是想借火啊,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
卫小东这才反应过来,伸手从怀里掏出打火机递了过去。
男人抛过来一根烟,顺手从卫小东手上接过打火机。
卫小东猛然间发现,这名男子的手生得异常好看,五指修长,像是一双女人的手。
看到对方在观察自己的手,男人无意识地将手缩进袖子里,将打火机还给了卫小东,说了声谢谢便又兀自走开。
不会这么巧吧?卫小东心里苦笑着,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只是刚才的惊鸿一瞥,他觉得这个男人一定不简单,而且有些似曾相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十二)
空旷的墓园里一片死寂,夕阳即将落山,天色变暗。天空中不时有鸟儿飞过,在不远处的树林中归巢。
“这是谁干的,真是良心被狗吃了,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垃圾扔得到处都是。”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寻着声音的方向,卫小东看到守墓员用铁钩子清理地上的垃圾,嘴里不停抱怨着。
“王大爷,能跟您打听个事吗?”
卫小东上前打招呼,因为经常过来看师傅,所以和这里的守墓人已经很熟悉。
“哟,卫警官还没走呢,这天就要黑了。有什么事你问吧,我知道的话一定告诉你。”
王大爷叼着烟,将地上的垃圾放进一个垃圾袋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
“刚才那个人您认识吗?”
“你说的是刚才离开的大个子吧,他经常来这里看女儿的。他也是个苦命人呐,中年丧女,好端端的女儿就自杀了,听说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时想不开就跳楼自杀了。因为这件事,老婆还跟他离婚了,一个家就这样散了。哎,也挺可怜的,每次过来都在这里待上一整天,一句话也不说,就坐在墓碑前一个劲儿地抽烟。”
王大爷独自一人看守这么大一个墓园,平日里也很少有个能说话的人,所以当卫小东向他打听男人情况的时候,他的话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卫小东从怀里摸出一支烟递了过去,然后用打火机给他点上。王大爷双手挡着风,露出有些泛黑的牙齿,猛吸了一口,一脸享受。
“他女儿的墓在哪里呀,能带我去看看吗?”
鬼使神差地,卫小东就想去看看,于是便问了出来。
王大爷点头,带着卫小东在第三排的墓地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你看这里打扫得很干净,一根杂草都没有。他每次过来都将这里清理得很干净,不像有的人,表面上看上去光鲜,背地里乱丢垃圾,害得我老腰都快断了,真是良心被狗吃了,一点都不体谅我这个老人,还得给他们擦屁股。”
良心被狗吃了?
一瞬间,卫小东的脑子里闪过一丝灵光,有一条若有若无的想法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果然,这个墓地被打扫得很干净,那肆意生长的野草仿佛在这里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墓地周围一尘不染,就连香灰都被清理干净,没有一丝痕迹。
就连墓碑都被仔细擦拭过,湛蓝色的大理石还透发着一丝光芒,几乎就如同一面镜子。
这一定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卫小东心里这样想着,然后便查看起墓碑上的信息。
墓碑上面的照片是一个年轻的小女孩,她长相清秀,抿着嘴如百灵鸟般笑着,看上去特别乖巧,说不上漂亮,但让人看上去非常舒服。
墓碑上刻着死者的名字:“吴秀兰!”
享年二十三岁,多么年轻的女孩,到底是怎样的刺激会让她选择自杀?
卫小东内心的好奇越来越重,他带着满腹心事回到了警局,许多想法在脑海里渐渐汇聚,形成了一条清晰的脉络。
(十三)
回到警局卫小东便迫不及待地打开自己的办公电脑,输入密码登录警卫通搜索着关于吴秀兰自杀案的相关信息。
很快他便找到了关于吴秀兰死亡的相关记录,上面显示吴秀兰于今年的一月二十八号在租房的公寓楼顶自杀,千岛分局介入调查,宣布死者死于自杀,排除他杀的可能。
而上面还有一行个人介绍,一排醒目的字体让卫小东脑子一顿,几乎要喊出声来。
“葫芦岛传媒公司。”
吴秀兰竟然也曾经在这个公司上过班,而且也是一名主播。这一切都是巧合吗?如果吴秀兰的自杀另有隐情,并且和谢莹莹有关,那么她的父亲就有了杀人动机,或许是复仇,也或者是别的什么,但是他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关系。
卫小东来到档案室,出示证件,想要调取吴秀兰父亲的相关资料。
吴秀兰的父亲名叫吴涵,今年45岁,离异,曾经是本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心外科主治医生,但后来出了一场医疗事故之后便离职,现在处于无业状态。
而他离职的日期就在女儿吴秀兰死亡不久之后,从那以后他的资料便一片空白。
上午十一点,卫小东赶到了千岛分局。派出所的同事很热情地接待了他,并且将吴秀兰自杀案的卷宗交给了他。
在卷宗里,卫小东除了一些问询笔录和尸检报告之外,还意外地看到了里面放着一封遗书复印件。
“爸爸,对不起,您的不孝女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能做您的女儿真的很开心,但我真的快要崩溃了,我不敢和你说,当初的那件事被传到了网上,我没脸再见你,所有人都对我指指点点,我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以后你和妈妈不要吵架,好好过日子,永别了,我最爱的爸爸。”
短短的几行字写得歪歪扭扭,说明当时吴秀兰的内心正经历着无尽的绝望。卫小东无法想象,当吴涵看到女儿的尸体和这封遗书时该有多么痛苦。或许他也调查过女儿自杀的原因,关于遗书上说的那件事被传到了网上,到底是什么样的事会让一个女孩这么绝望,她经历过什么,这件事是否跟谢莹莹有关?
如果这件事和谢莹莹有关,那么吴涵便有了杀人的动机,而他作为曾经的心外科医生,其医生的身份便和案情分析中的凶手高度吻合。
第一时间,卫小东便回到警局敲响了吴桐的办公室,把自己调查到了情况作了个简单的汇报。
而黄桐则是斩钉截铁,一拍桌面,同意了对吴涵的调查。关于死者心脏和眼睛的去向,卫小东也有了简单的猜测,一切都是昨日王大爷无心的那句话,良心被狗吃了。或者真的是被狗吃了也说不定。
而同一时刻,一栋统租房内,一名穿着外卖服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出电梯,敲响了其中一间房门。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十四)
“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视频画面中一个女人在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她的声音被周围闪烁的灯光下嘈杂的音乐所掩盖,一群人在舞池中央扭动着身躯,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
一个男人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扒开了女人的衣服,雪白的肌肤就赤裸裸地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视频中谢莹莹在一旁冷眼相看,另一名女人想上前帮忙,却被她死死地拽住。虽然周围围了几个人,但却没有一人上前施以援手。被扯开衣服的女人就这样被那个男人拽着头发,拖着走进了酒吧里的某一间包厢里。
“这是一份案件的视频证据,当时这个视频在网上被疯传,我们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将视频的来源全部封锁,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已经看过视频。案件的受害者吴秀兰被施害者余猛酒后施暴,虽然没有得逞,但吴秀兰本人也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创伤。而余猛在酒醒后对自己的行为极力辩解,说是吴秀兰自愿的,两人之间只是普通的情侣之间的亲热,只是没有分清楚场合。”
“案件发生后,警方在第一时间介入,将施暴者余猛告上了法庭,但他家里有些关系,请了知名的律师,最终只是判了三个月的刑拘。”
说到这里,档案室的警员长叹一声,脸露不忿,最后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在案发后的一个星期,我们就收到了报警,说是吴秀兰在自己租住的公寓楼顶跳楼自杀了。哎,像余猛这样的人渣就应该被判死刑。真是个可怜的女孩,如果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应该不会走上这种极端,或许那段时间有家人跟她心理辅导,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悲剧了吧!”
卫小东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间捏紧了拳头,指甲嵌入到皮肉里,渗出一丝丝血迹。
从个人角度上来说,他也觉得像余猛这样的人该死。但身为一名警务人员,他必须保持足够的理性,法律就是法律,他能做到的仅仅只是将凶手绳之以法,而最后的判决则是法院的事情,他无能为力。
也许不仅仅是余猛,还有那些旁观者,他们都应该受到惩罚,但法律上没有哪一点说明在施暴现场的时候不能袖手旁观,否者就触犯了法律。他们最多也就是会受到道德的谴责,而并不会有法律上的责任。
卫小东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将自己带入到了吴秀兰父亲的角色里。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会怎么做呢?
杀了她们?因为她们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受欺负,却冷眼旁观,最终才导致了女儿的自杀,她们每一个人都是刽子手,都是杀害女儿的凶手,他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对,就是这样!
卫小东想到了什么,突然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快告诉我那个报案人王小姐的地址!”
在收到答复后,卫小东便冲出了刑警大楼,驾驶着警车风驰电掣般冲上了马路。
希望,希望还来得及!
(十五)
初春的天,本该是万物复生的季节,天空中却忽然落下了点点丝线,为这座城市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雨雾。
一个男人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将外套上的帽子扣在头上,拉链往上一紧,遮住了嘴巴和鼻子。他低着头,有意无意地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大门口。
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停在旁边,不多时,一个年轻的男人从大门里走出来。
他对着门口的警卫招了招手,颇为挑衅地勾了勾嘴角,轻声地喝骂了几句,然后对着大门的方向吐出一口浓痰。
“妈,你怎么才来啊,我在里面都瘦了,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男人凑近了些,听到了年轻男人和车上女人的对话。年轻男人并没有着急进车里,而是站在车外,张开双臂迎接着细雨缠身,就仿佛在享受着这种重见光明的感觉。他点燃一根烟,猛烈地吸着,吐出大大的烟圈在朦胧的水雾中慢慢荡漾开来。
“妈的,那个臭婊子还咬了我一口,等我出去了一定要她好看。”
年轻男人咧着嘴,满脸桀骜。
“够了猛儿,这个闹剧就此结束吧,不要再把事情闹大了,否则我也无法给你收场。”
车内的女人看不清容貌,她的声音充满磁性,且具有一定的威严,像是那种久经官场的上位者才有的独特韵味。
“我不,我一定要找那个女人好好算账,从小到大我想得到的东西还没有失手的。”
“她死了!”
车内的女人淡淡开口,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死了?怎么死的,我还没玩够呢,她怎么就能死了?”
年轻男人满脸惊愕,嘴巴上的烟因为张大嘴巴而掉在地上。他并不是为女孩的死感到惊讶,而是一个猎手对于猎物消失而感到败兴。
“上车,回家,这件事到此结束,不要再节外生枝。”
女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威严,随着车窗慢慢闭合,年轻男人也不再停留,打开车门坐在了后座上。
黑色的奔驰车在雨幕中被裹上一层薄膜,发动机发出剧烈地轰鸣,前排的司机猛打方向盘,车子拐过一个急转弯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被扎破,发出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车子顿时失去了平衡,再加上湿润的地面,让车子横向漂移出去。轮胎在地面形成一个刺耳的摩擦声。
随着惯性,车子朝着马路边的一排大树撞去,整个车身都被撞瘪。
此时,男人缓缓朝着冒烟的奔驰车靠近,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就连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他不知何时手上拿着一根铁棍,等到来到车边的时候,用铁棍敲开了后座的车窗玻璃。眼见着里面的年轻男人额头上满是鲜血,不过却并没有昏过去。
“救,救救我,我给你钱。”
年轻男人用虚弱的声音说。
“好,我这就把你救出去。”
男人嘿嘿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可喜悦过后又是彻骨的冰寒。
(十六)
城市的雨幕渐渐扩散,细细的雨丝变为豆大的瓢泼大雨,密集的雨点不断冲刷着这片土地。仿佛要将一切的污秽都冲刷干净,然后汇聚在大地上,流向那阴暗潮湿的城市下水道。
男人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他拖着年轻男人的身体朝着某一栋大楼走去,地面上的血水掺杂在雨水中留下一条猩红的血线。
“你要干什么,信不信我找人弄死你。”
男人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对年轻男人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脸上始终保持着那种淡淡的冷笑。
他脸上的凶狠让门口的保安不敢上前询问,这凶残的一幕也引来了过路人的围观,但没有一人敢上前。
很快,他就将年轻男人拖到了楼房里,按动了电梯,直达楼顶。
站在空旷的天台上,男人闭上了双眼,胸口剧烈地起伏,暴露了此刻他激动的内心。
不久前,这里也曾经站着一个人,他最重要的人,就在这里轻易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曾经一度陷入了萎靡,自责和悲痛一直纠缠着他。为什么没有给女儿多一点关心,为什么没有发现她的异常。难道自己就只知道工作吗?对于女儿的生命来说,那一场场手术和地位又算的了什么?
他似乎并不急着去复仇,而是耐心地等待着什么。这不仅仅是一场谋杀,更多的是对那个人渣的审判,他要亲自让对方尝尝绝望的滋味。
不多时,楼下已经围满了人,男人从天台上往下看去,能清晰地看到一辆警车从另一条街道奔驰而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年轻男人被架在天台边缘,半个身子都悬空在下面。车子的撞击已经让他失去了大半的行动能力,仅保留着一丝模糊的意识。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断威胁男人,说着狠话,没有丝毫被挟持的觉悟。
“我不管你是谁,马上放了我,我可以给你钱,很多很多的钱。不然我妈妈不会放过你的。”
男人皱起了眉,似乎是对年轻男人的聒噪有些不耐烦。他将中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
“很快,很快就结束了,你不要吵。”
他说话时心平气和,就像是在哄一个三岁小孩那样的淡然。
“你是,你是吴秀兰的爸爸?她的死和我没关系,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杀了我,自己也跑不了的。”
年轻男人这时才反应过来,终于露出了惊慌,可一切都已经晚了,此时他已经处于生死边缘。
“不要说她的名字,你不配,你这样的人就算死一百个也无法弥补过错,我要你闭嘴,你听到没有?”
男人的情绪突然变得异常激动,雨水混合着泪水从眼角滑落,他对着年轻男人的裆部猛踹了一脚,后者发出一声如杀猪般的惨叫。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年轻男人吃痛,险些昏厥过去,但睁开眼睛时,感受到楼底的距离,又惊醒过来。
“我饶了你,可是谁饶过她啊!”
(十七)
“你来了!”
天台的门突然被推开,卫小东举着枪缓缓从门口冲了出来。男人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微笑,莫名其妙地说道。
“吴涵,你已经杀了一个人了,收手吧,不要再错下去了!”
卫小东紧张地盯着男人,眼神的余光看到了在阳台边缘半挂着的余猛,心情有些复杂。他当然也希望这个做恶多端的人渣能够受到惩罚,但他不希望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处决对方。
“你不要过来,不然他就没命了!”
吴涵将手按在了余猛的身上,把他往前又推出去几分,他的上半身完全悬挂在空中,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救我,快救我!”
微弱的呼救声传来,卫小东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被雨水冲刷着顺着眉心从下巴往下滴落,捏枪的动作又不自觉地紧了紧。
“你说我错了,我错哪儿了?那个女人不该死吗,她收了这个畜生的钱,把我女儿带到酒吧里,眼看着被别人欺负,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被当众扒光了衣服。结果呢,结果怎么样,你们抓住她了吗,让她受到惩罚了吗?还有这个畜生,在拘留所里待了几天就安然无恙地出来了,你觉得这样对吗?他从那里出来之后还打算去报复我的女儿,你觉得这样的人活在这个世上,会不会有更多的受害者,不如我替你们解决掉他,这样不是很好吗?”
吴涵说话的时候也走到了阳台的边缘站了上去,他伸出双手用尽浑身的力气呐喊出这段话,脸上露出狰狞的冷笑。他笑着笑着又突然哭了起来,伸手在空气中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就仿佛在正抱着某一个人,一个他最重要的人。
“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你不该这么傻,你死了,你让爸爸怎么办呢,都怪爸爸没有好好关心你,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你一个人在下面该有多孤单呀!爸爸来陪你好不好?”
吴涵的动作引起了楼下围观人群的惊呼,同时几个摄像机的镜头已经对准了他,记录下来这难得的新闻。
卫小东的手抖了抖,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对方现在背对着他,只要扣动扳机,那么就可以救下受害者。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悄悄往天台边缘靠近,试图在第一时间将余猛救下来。
十米、八米、三米!
就在卫小东即将靠近的时候,吴涵突然转过身来。
“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为难你的,我也没想过要杀他,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吴涵突然眼神变得温柔,望向怀抱中空荡荡的空气,温柔地说道:“爸爸这就来陪你。”
随着一阵狂风吹过,吴涵闭着眼睛从天台边缘笔直倒了下去。
“不要!”
卫小东冲了上去,想要将他救下来,可当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为时已晚,他的手紧紧触到了对方的衣角,吴涵就这样在他的眼前张开双手背对着地面倒下了楼。
不待他多想,一旁的余猛也被这一阵劲风带得倒头往下栽去,卫小东微微愣神便回过神来抓住了他的手。
真的要救他吗,卫小东的手不由松了几分。
(十八)
雨水的冲刷导致抓住余猛手腕的手开始滑脱,卫小东闭上双眼,余猛的身体正一寸寸往下滑落。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身后冲出来一个人影,强壮的身体伸出粗壮的胳膊,将即将脱手的人从下面拽了起来。他将陷入昏迷状态的余猛放在了地上,然后赶紧呼叫了救护车。
来人正是黄桐,他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卫小东,后者则是不敢与他对视,垂下头来,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小东,你差点酿成大错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我及时赶来,你是不是打算放手了?”
黄桐的语气颇为严厉,他已经猜到卫小东内心的想法,这在警队里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对犯罪者的同情,是一种不可避免的情况。有的时候由于深入案件的调查,对案件本身很容易就带入进去,从而作出错误的判断。
余猛的恶导致了吴秀兰的死,也因此引来了吴涵的报复。或许所有人都同情吴涵的遭遇,痛恨像余猛这样的人。但身为警察不可以感情用事,一切自有法律定夺,否则这个社会就要乱套。
“这件事结束后,写一个一千字的检讨,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否则你这身警服就别穿了!”
黄桐说完便转身离开,后续的收尾工作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事情。
吴涵跳楼自杀,楼下的气垫还未准备好,他的身体结实地砸在了地面上,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警方很快便找到了吴涵的住所,从那个地下车库改装成的出租屋里找到了相关的证据,在其中一把带血的手术刀上面提取到了谢莹莹的血液组织。
同时外勤组那边也在还原的监控视频画面里找到了吴涵的身影,他穿着外卖服从小区外面一瘸一拐地走进去,而后却没有看到他出来的画面。
他有足够的犯罪动机,并且在案发时间前后出现在了犯罪地点,凶器也在其住所内找到。唯一遗憾的是谢莹莹的心脏和眼睛不知去向。
不过这些不重要,凭着以上的证据,警方便可以将谢莹莹死亡案件彻底完结,即便是无口供,也能定罪。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卫小东被暂时调离了岗位。黄桐队长给他放了一个长假,让他好好回家休息。
余猛被送往了医院,由于车祸的撞击还有在天台受到的惊吓,他在医院里三天后才醒来。
卫小东终于明白黄桐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余猛可能下半辈子永远也无法作恶了,他的下体被吴涵的那一脚彻底废了,成为了一个伪男人,失去了男性最重要的部位。
而在吴涵跳下楼的不久之后,警方就收到了一份检举资料,上面详细地记录了余猛的母亲秦秘书所有的犯罪记录,关于她收受贿赂,违法操作的证据,其中还有一份视频,清晰地记录了她和一位富豪暗地里的交易全过程。
很快,秦秘书便被警方逮捕,并且对上面的证据供认不讳。
原来他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之所以没有将余猛推下楼,或许是想让他生不如死吧。
卫小东坐在师傅的墓碑前,沉默了许久。
吴涵的话在他脑海里不断回荡。他感到有些愧疚,有的时候警察能够做的事情真的很有限,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从法律上来说,他肯定是做错了,杀人一定是不对的。但他无法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去评判对方,因为如果是他,或许也会变得疯狂。
他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准备杀戮,而是给了她们机会。王小姐说那个外卖员曾经去过她家里,当时看到对方受伤,还曾经让他进屋给他上药。也许就是她的这一做法才让吴涵最终放过了她。
谢莹莹该不该死?他不知道,或许她也是个可怜人,被亲生父母禁锢在原生家庭的悲剧里,家人把她当成了敛财工具,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因为钱坑害自己的好友,导致她的死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也导致了她被吴涵报复,从而死于非命,死后就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做你该做的事情,永远不要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因为我们并不是,我们只是维护正义的信徒。”
师傅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那熟悉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跌入谷底的信念和使命感又重新升起,变成一轮皓日,照亮了前方的路。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的假期可能要提前结束了,我们又有了新的案子。”
一道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卫小东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微微点头,眼里再也不似之前的迷茫,变得更加坚定。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