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一直不大喜欢上海,总觉得过于喧嚣和粉饰,在新潮中透着些许的俗气。
第一次去上海,年纪还小,就是和大人一起去购物,在众多的商场里脱脱穿穿晕头转向后,只好一个人在电梯的上上下下中寻找乐趣。
工作以后有一次出差宁波途经上海。因为到得太早又下雨,就和同事很无聊地坐在天桥下的长椅上,看来来往往的美女。一个从天桥上经过的女人穿了一身天蓝色丝绒衣裤,脚上是白色的皮鞋,头发高高挽起露着光洁的额头。我的眼光一路追随着她走过天桥直到穿过对面的马路。至今也没想通,那样泥泞的路面为什么她的裤脚上竟没有一丝泥水的痕迹呢?
耸立的高楼,拥挤的巷道,浪漫的外滩,还有绵软体贴的男人,一年四季都把自己收拾得很精致的女人……,这就是上海给我的印象吗?虽说所住城市离上海很近,但对上海的印象却是模糊不清的。
对上海的特殊印象来源于于桃江路上一家叫O’Malley的爱尔兰酒吧,初次发现它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季,当时所在的节目组出了问题,节目被停,我找朋友倾诉,结果朋友提议去上海转转,于是我什么都没带就和朋友直接打车去了火车站,记得那天走出上海的站台,转乘地铁好不容易钻到地面上时,已是晚上近8点的光景,夜色中什么都黑乎乎的,天空中还飘着零星的小雪,住宿的地方临近桃江路,桃江路并不长,两边都是不高的洋房,路边的植物有些奇怪,竟是一丛丛的竹子。
O’Malley就隐藏在一个不大起眼的铁门后,如果不知道这里的人会误以为那只是个私人住宅。推开沉重的铁门,再穿过一个布满木椅的大花园就能看到一座三层的小洋楼。因为是冬季,花园里的木椅显得很冷清,据说世界杯时,这儿挤满了老外球迷。我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在角落里坐下,一眼便看见了进门左手边那个正燃着火的壁炉,壁炉边上聚集着三四个老外,都穿着衬衫,其中一个肚子大的,让我有些担心那崩着的纽扣会随时做出抛物线运动。
都说这里的Guinness是很地道的爱尔兰黑啤,不容错过。点了一杯外加一份牛排套餐。啤酒很快就到了,又厚又黑,和清亮的黄啤比较起来要有质感得多,滑进空空的胃里立刻便散出暖暖的气息,竟让我找到了吃巧克力的奇妙感觉,一下就爱上了。等我见到那份牛排时已经快9点了,切成块状的牛肉嚼起来有些费劲,但实实在在。悬浮的心随着胃的满足渐渐踏实了下来。
酒足饭饱,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二楼有几个男人在玩桌球,三楼依然是喝酒聊天的地方,到过O’Malley的人应该都会很喜欢那种特有的海盗气息,整面墙的书橱,睨视着你的海盗画像,班驳的墙面,令人神往的藏宝箱……陈旧昏暗的灯盏投射在木桌上,让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的那些老外过于苍白的脸庞上渡了层淡淡的金色,立刻有了种不可言喻的神秘。这些远道而来的异乡人就像在家中一般自在,到是让置身其中的我有了漂泊的恍惚。吧台附近有一个白发老头,穿着紧身的黑色毛衣,端着酒杯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闲聊,不时发出很低沉的笑声,从我这个角度正好能欣赏到他笔直的背和依然优雅的臀部。
这里应该是属于男人的天地吧,他们聚集在这里抽抽烟喝喝酒,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放松中释放出隐约的放肆。在这,你找不到躲在角落里点支摩尔装优雅落寞的女人,偶尔有的也零星地散落在一大片男人里,成了一种最好的点缀。这里还有一个唱歌动听的爱尔兰大叔,他的歌唱更像在向你絮絮叨叨却无比温暖地倾诉着家常。
后来又不断地去上海,每次我都会到O’Malley来坐坐,就像去看一个老朋友一样,三年前一个晚上特地带女儿来到这里,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在空荡荡的院子里转了半天,用脚踢着草坪上的落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就像一个不经常联系,却理所当然地认为会一直在那里等待的老朋友,不知何时竟突然不告而别,还消失的那么彻底,让你几乎对他曾经的存在都产生了恍惚……向看院子的大爷打听了一下,说是已经关了好几年了,目前还没有人接手。
每个城市都会有瞬间打动你的地方,甚至于某个小小的角落会让你对整个城市都有了一种想念,O’Malley正是那个让我对上海会不时想念的角落。
上海我还会去,也还会再到桃江路上转转,无论迎接我的是失望还是惊喜,我依然还是会去推开那扇熟悉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