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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下来,冬天乡下的夜很漫长。星星亮着寒光,地上开始落下一层白霜。空气中一丝丝微风都让人觉得打顫。
冬天人们睡得早。黑塔把曹丑又赶到队里牛屋里去睡觉。她已彻底把曹丑看作一个只知道干活的牲口,曹丑在她心里连个伴也不是。
曹丑背上搭了一个条薄被子,穿着用芦花穗拧成的苇靰子磨磨蹭蹭地走了。他垂头丧气没有一点抗争的能力。别人都嫌他不争气,说他是三脚跺不出一个屁的窝囊废。
曹丑认了,这就是命。他认为黑塔能在这个家里呆就不错了,谁让他过得穷,要是有钱,黑塔就不会跟别人。曹丑自己认为不是男人,窝囊就窝囊吧。
晚上,黑塔要约会一个特殊的人物,是镇上有名的采花贼“牛瘟神”。牛瘟神许给黑塔一提包馒头。
那时候馒头稀缺得很。为了馒头黑塔连脸也不要了。
牛瘟神手里提着馒头钻进了黑塔屋里。昏暗的煤油灯在黑塔小屋里摇曳,寒风刮得榆树吱吱呀呀地响,似乎要把黑塔屋里那盏煤油灯给吹灭,漏风的土坯墙挡不住屋里的火热。门外边有一个黑影忽然窜了过来。黑影躲在窗棂底下,屋里的动静让这个黑影听得懂一清二楚。
天还没有亮,那个黑影就开始了骂街,牛瘟神听见骂声,赶紧从黑塔屋里逃了出来。
蒸馍样子馒头仁儿
半夜三更送出门儿
门字的后面托长了声音,带着愤怒、嫉妒和嘲讽。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别脏了我的门口,再来这儿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骂人的是黑塔的妯娌——她的弟媳“钻天高”。
黑塔弟媳因为人长得矬,走路快,人送外号钻天高。
钻天高是军属,男人在外当兵多年,她一个女人在家,无儿无女,最后抱养了一个女孩在家过日子。
她脾气暴躁,和大多数人说不到一块,一言不合就会和人家大打架,在这个不足百人的村庄里,她是女霸王。即使她骂人家也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正因为没有人敢动所以她才得寸进尺,脾气愈发大起来。黑塔个子虽然高,论打架永远不是钻天高的对手。
黑塔勾引男人,把自家男人撵出去,让钻天高找到了把柄。她躲在暗地里观察黑塔好久了。她终于看到了黑塔的丑恶行径。
她开始大骂黑塔,大骂黑塔的相好。不知是为大伯哥鸣不平,还是为她这个家族的脸面。
钻天高骂人论月不论天,天底下骂人的语言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不知道她的语言功能咋那么厉害。她本是一个不识字的女人,骂起人来却一套一套的。
黑塔怕她,怕她的无理和野蛮。黑塔虽然也挺厉害,她不是钻天高的对手。
黑塔走了和另外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是剧团的领班,说是班里要招一个演包拯的黑脸,那领班说黑塔演包拯不用怎么化妆。再说黑塔的嗓子也亮堂,都是骂曹丑给练出来的。
黑塔穿上蟒袍玉带,粉底朝靴,台上一招一式颇有几分包青天的味道。
入戏班子没多久曹丑也跟了去,听说曹丑在里面敲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