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是村里果园的承包户之一,每年秋天,西屋的土炕上、地上就会堆着很多装满苹果和梨的大筐。这些大筐都是用荆条劈开编成的,口稍微大,底稍微小,形状像喝水的杯子。我们这里的人管这种筐叫篓子。
那时,我每次放学回家,总是先去篓子里挑一个大个的好看的苹果吃。偶尔会翻出一两个烂了一块的苹果,我也不管。我妈看到烂苹果后,总会骂我光挑好的吃,不知道把烂的捡出来。
骂的多了,终于长了记性,不但看到苹果烂了会捡出来放到一边儿,看到梨篓子上面有烂的也会捡出来。我几乎不吃梨,只吃苹果,但有一种烂梨据说是能吃的。那种梨是通体烂的,像吃柿子一样把汁水嘬到嘴里。我吃过几次,确实不错,口感酸酸甜甜,而且有一种醇厚的香气。
梨是一种娇气的水果,禁不住来回折腾磕碰,所以动梨都得小心翼翼。即使如此,也会有很多烂的。那种黑色的烂斑就是真的坏掉了,吃不得的,我妈总会用小刀把烂的那一块抠掉再吃。
有一种烂斑是黄褐色的,把这种梨单独放起来,过不了几天就全部变成了黄褐色,并且通体似乎透亮,还能闻到一股香气,绝对不同于普通的烂梨。这种烂梨是能吃的,而且味道很美。我妈还用梨做过醋,味道更美。
除了吃过几次烂梨,我几乎不吃梨,但苹果永远是我的最爱。那时候,果园里的苹果种类很多,有国光、红玉、元帅、香蕉、倭锦等等,没有现在这种红富士。我最喜欢吃国光,即使很小很丑的国光苹果嚼起来也很美味。最不好吃的是倭锦,不脆不甜不酸,个儿也不大。
最好看的苹果是红玉,通体红红的,但是味道就没那么好了,特别酸,能把牙酸倒。我外婆也喜欢红玉苹果的颜色,她用毛线把两个红玉苹果的柄绑起来,挂在自己屋里的墙上当装饰品。
还有一些小沙果、黑枣之类,在那时也是极好的美味。果园里还会给每个承包户分很多核桃,装到麻袋里,带着青皮。用小驴车拉回家以后,晒到房顶上,那些青皮就会晒干脱落。
我总是不等晒干就拿小锤砸开吃,弄得手上全是青皮里的黄汁,很多天都洗不掉。吃那种新鲜核桃,感觉像是吃地里刚刨出来的花生,脆脆的,水水的,但不怎么香。
我父母总会给我和妹妹们留出很多核桃,然后才拿去集市卖。父母说核桃什么的都管够,但我们总是吃不完,第二年夏天免不了生虫子,我妈就用大铁锅给我们炒核桃吃。炒了的核桃最好吃了,比炒花生香得多呢。到了秋天,就又下来新鲜核桃了。
后来,果园里的果树因为腐烂病严重得不到控制,就都砍掉了。那时,我已上了中学,秋天,家里再没有那么多水果和核桃了,再想吃就得去集市买了。那时,村里常常会过来换柿子的机动三轮车或者拖拉机。我妈就拿小麦或者玉米给我们换很多柿子,和梨一起放到一个大缸里,不久柿子就软了。
那时候刚流行吃柿子,村里人都觉得柿子好吃又珍贵,就在自家院子里栽上很多柿子树,我家也栽了几棵,后来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了柿子树。
柿子又有了新吃法,人们将快熟的柿子摘下来,削了皮,晒到房顶上,就成了好吃的柿子饼。总感觉跟吃山药牛(煮熟的红薯切片晒的,我们这里叫山药牛。)差不多,当然了,味道是不同的,但那种嚼劲儿很是相同。
还有的人家,用绿柿子憋脆柿子吃,有的用酒憋,柿子洗净擦干滚上酒,然后放到塑料袋里封几天就能吃了,去了涩只剩下脆甜。还有一种方法,用玉米秸秆憋,这种方法我不知道怎么憋,等以后问了别人再写出来。但是后来,据说酒憋的脆柿子吃了不好,人们也极少再憋酒柿子了。
现在,人们又觉得柿子没什么好吃的,软软的又不好放,渐渐地就把柿子树刨掉了,栽上了别的树。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院子里都有山楂树、石榴树、核桃树、枣树等等,当然还有一些不在秋天成熟的果树,比如杏树、李子树、葡萄等等。柿子树不再受欢迎。人们极少在自家栽苹果树,不知为何。梨树更是不会栽的,因为据说不吉利。
现在的秋天,各种果子都有,种类繁多,除了自家种的,还会买来一些,不像小时候只能吃单调的几种。但是心情却大不一样,无论吃什么果子也吃不出小时候那种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