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东北之夏(下)
牡丹江把敦化一分为二,它的东面叫做“江东”,是敦化林业局的所在地。
“江东”很能使人发思古之幽情。仲谋有江东,可以和曹操、刘备成犄角之势;项羽有江东,可以激发他的子弟报效父老的满腔豪情,敦化的江东,我的好兄弟王永杰蛰居那里。
于是就约定去他那里喝酒打牌,好家伙,我们七八个人(隋明德 滕希仁 林宗俊 黄永志 王振普 唐淑君 郎艳洁)齐聚在王永杰家里,喝完酒打麻将,打完麻将又喝酒,似乎,每个人都想复原三十年前无所顾忌的情景,天很热,从党委书记到机电老总,都脱光了膀子,近于赤裸,吆五喝六的再次展示着自己的存在。我们只想告诉自己也告诉世人,我们是快乐的!我们只想用简单粗暴的方式享受快乐,没有什么雅俗,也没有什么身价,类似于赤身裸体的孩童在泥浆里打闹。麻将可以从上午打到黎明,酒可以从江东喝到市里。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三天三夜之后,我们分手了,老友们各奔他乡。我回到金花那里,睡了一天一夜,眼睛都肿了。
镜泊湖离敦化很近,大约有一百二十公里。本来,金花说我们一起去的,可是她的腿磕坏了,我们就通过旅行社报了一个团。
镜泊湖的自然风光没的说,当年火山喷发,把牡丹江拦腰截断,形成了世界第二大的高山堰塞湖,浩淼可比云南的洱海,苍茫可比内蒙的贝加尔。可是天太热,晒得头皮生疼,旅行社提供的午餐又很糟糕,难以下咽,所以没有多少快乐。
老伴毕业于敦化师范,这里的同学特别多,出乎意料的是,她们的同学聚会,居然要连续搞四天。看看也没有我什么事,就返回松江大姐那里。我想为大姐做做饭,其实这只是聊尽人事,明明知道我不能总守着她,可是我想不起来还能做什么。
女儿忽然打来电话说,我们落户广州出现了问题,他们要我们的结婚证。这可有些麻烦,因为三十八年前登记结婚,领了那么一张玩意儿,谁也没想到它还能有用,早就不知弄哪去了。这可怎么办?通过网上查询,才知道可以补办。就是去当初的登记处,找回原始记录。哦哦?那就意味着我们必须去舒兰市水曲柳镇的民政办。
这次东北之行,本不打算回舒兰的。
我是个很重乡情的人,生我者,大王邑,养我者,舒兰也。在我的心目中,舒兰具有第二故乡的意味。很难说清,是伤感还是别的什么让我抑制住思念之苦,走到家门口又犹豫不决、踟蹰不前,别人是不是也这样?无论是大王邑还是舒兰,像一道高高的门槛,无法行走自如,要迈过去,有一种别人不能理解的艰难。
然而,这回,不回去也得回去。三个同班同学是要见的。王来春,高学博,张德良如约而至。来春带了一瓶玛卡泡的烈性酒,口感极好,把我醉得里倒歪斜的跑去学博家里一直睡到天亮。毕竟是好酒,醒来很舒服。
还好,诸事顺利。去水曲柳找回了81年的结婚登记,舒兰民政大厅的办事效率很高,我们又领到了一张崭新又奇怪的结婚证。
舒兰十一中的教导主任雷凤云,是个素质很高的女孩子,和老伴的关系很好。听说我们到了舒兰,在一个叫做“小南屯”的饭店,找来了原矿务局第六中学的老师,又找来了我的大哥,原六中的校长刘春学。把酒桑麻,说不尽三十年的教育可咏可叹;曲觞流水,道不完三十年的感情归处何方。
依依惜别之后,我们赶往珲春。七月十五是祭奠先人的日子,看着岳父母坟头上的蓬蒿,心里悲凉,遂生感慨:长眠于地下的先人,并不知今人之快乐;快乐于今天的我辈和晚辈,有几人知道当年之艰辛?
列车御风,风驰电掣。渐行渐远的东北的夏日,是我心头永恒不变的彩虹。保重,我的亲人!保重,我的同学和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