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顾:
他见朱承睿沉默不语,又道:“逆势而为,也许会舟覆船翻。但顺势而为,也许能力挽回天。”
复手按胸口道:“从今以后,你的战场不在边关,而在这里。”
第五章 屠城
风从窗棂吹进来,信笺上墨迹未干,信笺的四角被微风拂动,窸窣不安。
朱承睿隔着水光滢滢的烟桥,凝望着窗纱上隐约的花影浮动,似乎依稀是母妃的衣香鬓影。
他不是不知道,一旦关外的十万铁骑进京,朝中那些筹谋陷害母妃的人,必定给他扣上谋反的罪名,届时包括林正生和边关其余部将,也会以私调朝廷重兵,擅离职守之罪论处。
只是盛怒之下,哪里还容他仔细思量?
母妃的死,让他愤怒,也让他心冷,就算拿全天下陪葬,他也顾不得了。
但此时,经少傅大人点醒,不觉背上一层冷汗。
徐尚书又道:“当年婉妃娘娘闺阁之中,曾与本朝吏部侍郎杜仲仁杜大人议过婚,当年微臣与杜大人同榜进士及第,彼时,司马令公与欧阳太师同为主考官,欧阳太师主动做媒,希望司马令公与杜大人联姻。不想当今圣上为了稳固自己在朝中的势力,竭力请旨,要纳殿下之母为妃,司马令公本不愿攀龙附凤,怎奈先帝下旨,他也违拗不得。后来陛下登基以后,婉妃娘娘圣眷尤浓,陛下欲下旨新修一座华丽的宫殿,赐给婉妃娘娘,被她婉拒了,婉妃娘娘将门之后,深知这锦绣江山,背后乃是白骨累累,故崇尚节俭,不喜奢华,与陛下好大喜功背道而驰,所以日生嫌隙。当年殿下出生之时,杜大人曾给婉妃娘娘敬献一份贵重的贺仪,被婉妃娘娘着人退回去了,如此耿直不阿,洁身自爱,人品贵重之人,又怎会与卑微的侍卫私通?近年来,殿下军功日盛,朝中百官拥戴者众多,又有司马令公位列四世三公,门生故友,势力盘根错节,皇储之议甚嚣尘上,陛下有所忌惮也是情理之中,故此时有人设下圈套,陛下盛怒之下有所失察也是难免,退一万步来说,想婉妃娘娘将门之后,自是会些拳脚功夫的,若非她自愿,寻常人谁能近得了她的身?若是她自愿,又怎会与这宵小之徒同眠至天亮?其中诸多疑点,殿下可暗中仔细查勘,若得了实据,必能为娘娘昭雪。但现今大错已铸,死者不能复生,生者自当珍重,殿下若韬光养晦,以图来日可也。”
果然,帝王之心,如深海藏针。
自小,母妃便教他,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可怜她以为不争,便能明哲保身。
却不知,自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显赫的出身。
才俊的儿子。
可以是她的护身符,也可以是她的催命符。
身在宫闱,如在战场,有时候,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崇熙九年冬月。
皇帝诏令,婉妃娘娘重病不治,崩于华宁宫,被追封为和婉贵妃,葬于帝陵西侧慕裕陵,天下举哀,皇子们与百官缟素送别,举国百日之间,不得嫁娶宴乐。
皇帝算是给了婉妃最后的体面。
崇熙九年腊月初十。
皇帝谕令:皇四子朱承瑾,仁孝忠悌,自请为母妃驻守寝陵,朕感念其仁孝至善,准奏。
皇次子安王朱承睿,笃忠贞,宣劳戮力,镇守沙疆,释朕西顾之忧,厥功懋焉,及海宇宁谧,天下归心,但念其久驻遐荒,朕眷怀良切,着其优游颐养,庶几旦夕觏止,慰朕眷注。钦此。
朱承瑾为母守寝陵,朱承睿去了兵权,赋闲在家。
至此,朱承乾不动声色为自己的皇储之位扫清了障碍。
崇熙九年腊月二十。
玉门关。
尉犁国,温宿国,莎车国,疏勒国,于阗国,弥国,姑墨国,焉耆国,龟兹国,乌孙国,西域十国联合来犯。
厚布浸上滚烫的火油,包在箭上,密集的箭雨倾泻如飞,疾劲地射向城楼的将士。
数月无雨,本就干燥异常。
西北风肆虐一般的狂吹,风助火势,火添风威。
城楼一片火海,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纛旗变成舔着火舌的猛兽,滚滚浓烟弥漫了整座城楼,守城将士们的尸身在大火中扭曲萎缩,许多兵士临死手中还紧握着兵器。
城门攻破,排山倒海的西域异族,他们着各色服装,声震雷吼,又如怒卷的波涛,平地奔涌而来,长戟与弯刀铿锵旋舞,利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异族的迅猛,撞上抱着必死之慷慨的血肉钢铁,捍卫与掠夺,狰狞的凶狠与勇猛的无畏,血雨四溅,嘶吼低沉,凄厉的惨叫,人类最原始,最赤裸的搏杀把整个城楼淹没.......
奔跑逃难的百姓,在浓烟里跌倒未及爬起,就被割去了头颅,哭喊的稚子,被剖开了肚子,血流满地......
林正生浑身血污,手中不停挥舞着长剑,像受尽了屈辱的厉鬼,惨烈哀痛。
身后一片片死伤的兄弟依次倒下,赴死的悲愤与无奈的绝望在眼神里燃烧。
苍凉的大漠,无止的杀戮,求生的希望,在漫天狂飞的箭矢中埋葬。
难道我等天绝于此?
突然,一队兰楼奇兵如蛟龙入海,狂舞着利刃,冲进烟阵。
萧古烈手纂双刀,如人间判官,所到之处,鲜血如怒放的烟花,瞬间一处处点燃。
黑夜被大火染得透亮,火海吞噬了一切。
萧古烈把重伤昏死的林正生驮在马上,直往京城而来。
京城洛都。
安王府中,雪欺梅瘦,梅傲寒霜。
临近年下,府中下人们,都在忙碌的准备年节用的物什,安静有序的奔走着。
及至掌灯时分,院中的雪地里,依旧脚印繁复。
朱承睿偎在炉火旁,低头看着眼前的茶盏,茶叶在茶水中,漂浮沉没。
他深思良久。
蓦地,炉子边的地上,多了一片水渍。一个高大的身影印在窗上。
朱承睿数年带兵,早已养成比常人十倍不止的警觉,饶是如此,竟也没有发现此人是何时进来的。
未完待续......持续更新中
转载自公众号“诗词天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