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题记
最近听了河图的一首歌,叫《三十八年夏至》,是说一个因为战乱和心上人分离的戏子的故事,戏子在一个沉默的夏夜里披上了戏服去回忆过去的一切。
她一个人低低的自言自语,空旷而安静的庭院里回荡着她不希望那个人听见的诉说。
像是最后的告别,你也许可以听见,但是你早已和她远隔参商,再也无缘一见。
就如同茨威格的那篇《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许多年后,你终于在一页纸上读到了那个你从未注意过的女孩的一生的心事,于是在你心里面她的一生被逐渐勾勒出来,你读着信,看着她慢慢长大笑靥如花而又沉沉老去两鬓斑白,直到她死去。
你终于明白了那个陌生的女孩对你潮水一样的喜欢,她一生的意义都是因为你,你体会到这个女孩一生的心情,她做了可笑而又奇怪的事情,她收集你吸过的烟蒂,在偷偷走进你的房间时全身颤抖。
时光在她身边汹涌流过,而她的感情从未改变,一如如沧海中的礁石。
可是在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她早已死去,你知道了一切,可是已经迟到了很久,花已经落下茶已经变凉,你所能做的只有珍重的收藏起这封信,让这个女孩的一生不至于变为一场浮影。
没来由的想起《上海堡垒》里江洋发给林澜的那条短信。
“ 晚安……你睡得好么?是不是会做一些可笑的梦?你在想什么?你看什么书?你是不是又失眠了?不要喝太多茶,晚上会睡不着。这个夏天真是寂静……我插的花已经谢了,可是你并没有来看。”
其实《上海堡垒》说的也是这么一个再也来不及的故事,很多年之后,你成了“泡王”,成了将军,战争也终于结束了,你回到以前那个曾经笑过哭过的城市去故地重游。
这时候你突然发现了很多年前的短信,你终于明白了那个女孩心底里对你的感情,在这个城市命悬一线的时候她还在四处奔走为你找活下去的机会。
可是在你知道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那座城市已经沉了下去,那些人都已离开,那个女孩已经死去了。
你没法再改变什么,一切结局都已落定。
你能抑制得住自己不去哭泣么,看见屏幕里那条熟悉的号码,自己和那个女孩说过的“晚安,好好睡。”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都在你的脑海里重新复苏起来。
可是你和她早已经阴阳两隔,你只能握着手机去回想那个女孩的一切,然后坐在地上用力的嘬着烟屁股,叹出一口气来,在飘舞着灰尘的阳光里如同一条灰落落的败狗。
那是一种无力感啊,除了回忆,你什么都没法做了。
于是思绪又回到从前。
那时候战争还没有开始,天空里没有尘埃云,不会下雨,也没有捕食者。
江洋和林澜走在北大28楼前的小路上,林澜唱着一支江洋不曾听过的歌,头顶银杏树漆黑如墨,风吹着树叶哗哗地响。
那时候他们并肩站在夜空下,看着天空中紫色的流星和盛开的紫色大丽花。
它们的花瓣破碎在那层透明的防御壳上,流水一样向着四方奔流,熄灭时仿佛烛火迎着突如其来的寒风。
那一年江洋22岁,林澜23岁。
那是最好的年代。
后来战争打响,上海陆沉。
他不惜上军事法庭也要驾驶着直升机拼命找她,可惜上海人口真是多啊,1800万人。
对不起,林澜,在这1800万人里我找不到你……
再后来他终于收到了那条迟来的短信。
十二年九个月又六天。
这条短信在中国移动的信号台之间穿梭,找不到它的目的地,就像是永不消逝的电波,穿行在空无一人的城市里。
她说:“江洋,我不打给你了。明天下午1:45,坐最后一班穿梭机走,机票在我储物箱里,密码是我的生日。我已经被安排任务,下午4:45,上海沉没。”
她说:“好好睡,晚安。”
“凝结的时间,流动的语言,黑色的雾里,有隐约的光……”
她之于他,仿佛一场灿烂的流光,轰轰烈烈划过天际却又不留一丝痕迹。
唯余下燃烧过的碎片留在心底。
不能追溯了,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你只能循着弦声的余韵去推敲过去的事情,而过去的那些事情已经水一样地化去,渐渐变成苍苍白白的的一片。
还是江洋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事情已经是那样的,该尝试的已经尝试过,该发生的已经成为过去,这个结果你不喜欢,可是你只有接受,多看一眼有什么用呢?相信你自己的眼睛,你不可能骗自己到死。”
“很多年以后,孩子会记得这个时代的。 再没有什么时代的天空这么美了,紫色的流星落下来,紫色的大丽花盛开、破碎,它的花瓣像是紫色的水向着四面八方奔流,熄灭的时候像是烛火在强风来的一瞬间,如果那时候人类还存在的话……”
林澜轻声说着,她慢慢地低头,长长的睫毛压着眼睛,眸子里有流动的光,像是就要流淌出来。
“晚安,好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