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已经从村小学退出来了,不再担当什么代课教师。不过,我不教学不关乎我的文化水平,但我回到家还是感到愧对母亲的。
每当想起当初我刚考上代课教师时,母亲连夜给我赶制衣裳,好体面地让我站在讲坛前的情景,我就感到辜负了母亲的殷切厚望。我不敢看母亲脸上慈祥的表情,我不敢看母亲那双充满怜爱又略显无奈的眼神的眼睛。
母亲叹了口气,但她又对我说:“咱不教学也没什么的。条条道路通罗马,行行出状元。回家就回家吧,安心在家干活,我儿到时候一样有出息。”多少年后,母亲的话还响起在我的耳边。回声嘹亮。
我知道母亲这是劝慰我。那时村里已经实现承包土地联产计酬,虽然到田里扒土捞金不要每天按时上工,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是在所难免的。瞻望前程,不寒而栗。
一想到我要像我大哥二哥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颗汗珠摔八瓣地在田间死受,我就感到我离我的梦想追求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母亲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又告诉我,她让我替换父亲去蚌蜒河上摆渡,父亲年纪大了,就让他到田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摆渡划船还是挺累人的,我年轻,干这个活儿吃得消。
我就这样在蚌蜒河上当起了摆渡人。每天早晨母亲做好早饭后,她就喊我起床赶紧吃完早饭后到蚌蜒河上去划船。每天傍晚,她就站在我家屋后的蚌蜒河边,等待着我划着船儿回家。
一看到母亲站在河边,她身上的衣裳,在晚风中被猎猎地吹拂着,我一天划船的疲惫就会一扫而空。青青河边草,你们当年都是看见的,都是看见的!
那时我还是不甘平庸,依然在划船之余和晚上回家后偷偷地看书,看的都是文学方面的书。全家人都不看好我,只有母亲力挺我,她说我儿就剩下这个嗜好,由他去吧。我那时能够看完《红楼梦》和别的煌煌巨著,母亲对我的宽容,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