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收过,地闲了下来,撒落的麦粒和荒草有了生存空间,几场透雨几天大太阳,绿油油铺了一层。乡人不理会它们。休养生息是天然法则。等它们拼了命耗尽全力拼命吸收土地养分,长出青春色彩后,头遍犁生地开始。
老张伯总会踩着露珠去上地。晨曦光环照着他枯瘦的躯干,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肌肉,即便是透过肌肉,也能看到里面骨头的摆布。
他习掼绾起左腿裤腿,露出和洋槐木般黑瘦的小腿,上面爬满蚯蚓。
我好奇那双细腿,以至于在一个雨天放牛的间隙和他说话,绕来绕去内容全是关于腿。他拉起裤腿,把一双枯木般地人体部件晾晒在我惊奇的目光之下。一刹那,我竟失去了所有兴趣,呕吐的感觉涌上肠胃。
他说他饭量不大,我不太相信。每次见他上地,肩上一担粪土 ,慢慢从羊肠小道上上去,从地里回家,又是两笼才刨出土的洋芋或者一捆割来的青草。他几乎没有空手往来的时候。
他肩上永远有把镢头,担粪时从另一个肩膀斜伸到扁担下,分解粪土担子的重量。歇息时,坐在镢头把上。
陕北汉子苦硬。
山的那头还是山,塬的那头还是塬。他说他从陕北逃荒来,那地方比这还苦焦。我当时不知道也想像不来更苦焦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