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桌上茶盏放下,无名苦涩的笑了笑,从怀中取出在流风的酒馆里许晋交给他的那枚月刃,放到桌子上。“我说过,三枚月刃三件事,这是第三枚,也是最后一次了。”
许沐晴站在窗边,长发如瀑布般洒下,直垂腰间,她不敢回头,因为她不知道此刻面对无名该说些什么,莫名的酸楚在心间流淌,好像突然间弄丢了什么。
定了定神,无名说道:“这次护龙山庄广撒请帖,即使他们不出手,仍旧会有很多人来争,我一个人想留到最后,恐怕很难。”
许沐晴回过头,拿起桌上的那枚月刃。“我们虽然不能进护龙山庄,但是可以找一些人帮你。只要肯花大价钱,一流的高手还是能找到几个的。”
无名摇了摇头:“没用的。只有没什么本事的人才肯为钱卖命。我有几个朋友……”
“什么人!”许沐晴一声轻喝打断了无名的话,快步走到窗边。无名也听到了楼外的异动
烟雨朦胧中,一袭红衣的女子正站在听月阁庭院的一株古树之上。
红衣似血,黑发如墨。
这如血般的鲜红在这朦胧的烟雨江南里格外乍眼,那女子站在树稍之上,随风摇动,对着许沐晴的方向不住的发笑,笑声娇媚入骨。
“呦呦呦……你可让我好找啊,躲了我这么久,原来是有了这小美人相陪!你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啊!”
“红莲!”无名死死的盯住此刻突然出现的这个女人,原本平和的脸上多了一分郑重,全身的神经已经绷紧,双眸中杀机蓬勃。
最不愿意看到的人,还是出现了!
“红莲开尽;业火焚身。幽冥地府,百世沉沦。”
红莲――这是一个另整个江湖闻风丧胆的名字,无名并不嗜杀,而且很少杀普通人,死在他手下的人大多都是一些江湖大佬,武林名宿。但是红莲不同,杀人是她的乐趣,听临死之人在她面前哀嚎是一种享受。作为杀手楼仅次于无名的人,红莲才像是一个真正的杀手,她有着所有杀手应该有的特质――残忍、狠毒、冷酷、诡异,无所不用其极……就像流风说的,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红莲从树梢上一步步走了下来,西方极乐路,一步一生莲,她每走一步,脚下都有一朵隐隐形成的莲花将她托住。
无名冷冷的笑道:“红莲,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这一手‘步步生莲’真是越发精妙了!怎么?现在现身,是想杀了我吗?”
“呦呦呦……瞧你说的,我们不都是杀手楼的人吗,听说你受了伤,我来关心关心你,来来来,快让看看,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如果方便的话,送你上路也是顺手的事啊……”红莲嗤嗤的笑着,可眼中却已经浮现出了一丝杀意,而且已经随着她的靠近,越来越重。
“红莲,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在杀手楼内斗可是死罪,是会被逐出杀手楼的。你难道就不怕杀手楼追杀你吗?”许沐晴看着突入其来的红莲说道,星月山庄守卫森严红莲是怎么这般进出自如的。
杀手楼的楼规极严,同门相残是为数不多的死罪,这也是怕杀手楼里的人自相残杀,造成内耗。这一点谁都明白,更是谁都不会去触碰的的铁则。许沐晴实在想不通红莲如果今天杀了无名的话,她该怎么给楼里交代!
“哈哈……”听完了许沐晴的话,红莲放肆的笑着,血红色的长裙在风中飘摆,如墨的长发四散飞起“怎么!你难道还以为他现在是杀手楼的首座不成!”
“什么!”
“一天前,他就已经被逐出了杀手楼了,而且楼中已经发了‘诛杀令’,我来杀他,可是楼里的命令,要不然你以为,我会出现在这里吗?”红莲冷冷的说道。
“为什么?”许沐晴没有理会红莲疯狂的笑声,朝着无名说道。
无名没有说话。
“这到底是为什么?”许沐晴有些急了,又问了一遍。
“还是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吧!”红莲开口说道:“几日前,楼中已经下令‘凡杀手楼中人不准接任何关于星月山庄的生意、所有地级以上的杀手必须马上回到主楼,否则将以叛楼论处!’可他,却突然间消失了,而且还来了星月山庄。原来我还很奇怪,他怎么会反如此低级的错误,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好了,无名你该上路了吧,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会把这位小美人送下去陪你的,不会让你黄泉路上走的寂寞。”
空气在这一瞬凝固,红莲的杀意已经展露无遗。一切好像都已经静止,只剩下了朦胧的细雨,轻柔的和风,无名的笑。
无名笑了,像是看到了老朋友从远方而来,很是云淡风轻。
“红莲,你真的这么有把握杀了我吗?”无名说道:“就凭你要拿我的命,恐怕还不够资格吧!”
“死到临头还在装腔作势,你以为,如果不是知道你已经被龙行天重伤,你觉得我会出现在这里吗?”红莲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最后一句:“我的首座!”
面前这个男人那并不雄伟的身躯就像是一座她永远都无法越过的山。只要这个男人还活着,她就永远的活在这座山的阴影之下。可是现在这座山有了裂痕,她终于看到了能够亲手将这座山摧毁的机会。
山后的风景,该有多美好啊!
雨还在不停的下着。
无名突然间问道:“红莲,你还记得杀手楼的‘困兽堂’吗?”
杀手楼的人大都是少年时候,或偷或骗或抢的被杀手楼的探子带进杀手楼。
困兽堂就是杀手楼专门培养新鲜血液的地方,当年无名一起进困兽堂的有一百人,最后却只剩下了他们四个。没有人知道不足十二岁的孩子是如何成为一个杀手的。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能活着从困兽堂走出的人,每一个都是杀神!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无名突然间提起了困兽堂,红莲道:“你是想攀攀交情吗?你不会这么天真的以为我们这种人会有什么交情吧!”
无名摇了摇头:“你还记得我们进困兽堂学到的第一句话吗?”
突然间无名的声音变得冷厉,杀意骤然升起,比起红莲只强不弱。
“还是我来告诉你吧!当时我们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困兽犹斗,谁堪一击!’红莲!你觉得你能活着杀了我吗?”
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剑直插红莲的心中,她在犹豫。
无名说的没错,困兽之斗,谁堪一击。更何况面前的这只哪里是困兽,这是一只即将出笼的猛兽。她没有把握,更没有信心,将面前这个人一击必杀。最为一个杀手,没有把握的事是绝对不能做的,因为付出的代价将会是生命。
皇觉寺戒律堂首座大空禅师、逍遥派无极峰峰主游云子、唐门三大高手唐天纵、五毒教副教主蓝真、以及龙帮少帮主龙行天,在这些人死以前,没人相信无名能杀了他们,可是他都做到了……红莲不敢赌。
“这么凶干嘛?我都害怕了。怎么办呢?”红莲一脸惊慌的神色,捂着嘴偷笑着说:“算了算了,虽然这是楼里的命令,可让我不舍得呢,你看我对你多好,有了小美人,你可不能忘了我。”
说着,红莲身形一闪,跃上屋脊,轻轻几个闪动,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雨势忽然大了些,满地的积水弥漫成淡淡的薄雾,在天地间凝结出苍茫之色。
看着红莲消失在天际,许沐晴的心里突然放松了下来,这个女人给她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不知道无名到底有没有受伤,如果只凭自己想要留下她可是几乎不可能的。
“你受伤了?”许沐晴眉头微蹙,她让许晋试过了无名,许晋回来以后很是狼狈。
无名遥望着远方那层层叠叠的楼阁,他的目光冷厉而又复杂。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一击不中,遁于无形。”无名喃喃的说道。
“怎么,她还会回来?”许沐晴问道。
“当然,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无名的话音未落,一道金光从空中闪过,笔直的射向许沐晴。
许沐晴自然也看到了那道疾驰而来的金光,那是一只金色的弹丸。她没有闪躲,手掌一翻。凝气成冰,一只冰箭就从她手中射了出去。
“别碰!”无名一声厉喝,想要出言提醒,可是却已经晚了。
那枚金色的圆球与许沐晴的冰箭撞击到一起后,竟突然间裂开,变成了一片金色的砂雾。
许沐晴不知道那是什么,无名却明白。这正是金莲子,极为阴毒,不管遇到什么东西,都会立刻散成一片金砂,钻入人的体内。
金砂似雾,迎风而至。就在那一瞬间,无名一把推开了自己面前的许沐晴,可金砂已到到他他的面前,饶是他身法极快,还是有一小块拍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鲜红的血渐渐的在衣衫上渗出,格外鲜明。无名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可红莲那里会给他喘息的机会。三只金莲子,倾刻间便以临面。
许沐晴已经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此时已容不得她有什么犹豫,借无名在她身后的一推之力,身形急转,抓住了受了伤的无名,躲过三颗金莲子,身形一纵,跃出了听月阁,到了庭院之中,听月阁地方狭小,留在这里就是给敌人做活靶子。
“差点被你唬住,无名啊,无名。若不是我将那只金莲子射向了许沐晴,你也不会被我打出原形。这可真是关心则乱啊!”红莲用步步生莲的轻功在空中疾驰,完全方才不像那样闲庭漫步。她的一只手中擎着一柄含苞待放的莲花,莲花的茎是金色的,而花瓣却是如血般的鲜红。
佛家有言: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一因一果;俱为业力。没人能不沾因果,被因果缠身的人心中有会有这样一朵代表着业火的莲花。所以藏地佛门尊莲花为圣物,红莲手中拿的这正是莲花寺的至宝“业火红莲”。这朵莲花,花茎虽然中空却坚韧无比;花瓣催金断玉,含有剧毒,内藏三十六种变化,神秘莫测,妙用无穷。红莲的名号便得自于此。
天空中蒙蒙的细雨连绵不绝,无名倚靠在庭院中的一颗大树旁,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指缝中正不断涌出殷红的鲜血。虽然所中的毒砂并不多,但他本来就被龙行天临死前的绝命一枪所重创,毒砂引动了尚未痊愈的伤口,伤势又一次加重。
“困兽之斗,今天我就杀了你这头困兽!”红莲尽是疯狂,她已经迫不及待要送这个人去死了,说着人从空中跃下,直扑无名。
突然间一道寒光闪过,犹如一道夜空划过的流星,挡住了她的去路,许沐晴断喝一声,腰间长剑已经擎在了手中。
“红莲!在我星月山庄杀人,你经过我同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