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疯狂的日子
为了考上北大,我拿出了十二万分的拼劲,现在想来那都是我最疯狂的一段日子。
每天早上五点跑步到教室背英语单词,上完早自习再做一个英语完形填空,直到楼道里再没有人,我才匆匆跑到食堂点一份能最快拿到的餐;中午的午休时间从一个小时压缩到三十五分钟,剩出来的二十五分钟被拿来背诵古文;晚餐基本告别食堂,只靠一杯奶茶和一块面包。奶茶是陈思思主动买的,还是她最喜欢的巧克力味。那段日子我再没有在凌晨一点前熄过灯,每晚都在做数学或物理,瞌睡了就拿凉水洗脸,实在熬不下去就订一个五分钟的闹钟暂时浅眠。
在那段上厕所都要看文学常识的灰暗的高三时光中,我的成绩开始和以体重成反比的速度疯狂增长。
在那段灰暗的高三时光中,唯一的一点亮光便是陈思思每天在凌晨十二点发给我的短信,内容总是雷打不动――
“毽子加油。
毽子晚安。”
每每看到短信的夜晚,我都很想对她说:
“傻姑娘,不努力我哪能参与你的未来。”
青春,或许就是拿来为梦疯狂的吧。
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的努力,无悔的坚持,只是希望能够离那个莫名的未来更近一点。
那个未来,也许是梦想,也许是姑娘。
但于我而言,陈思思就是我的梦想。
我想离她近一点,更近一点,就站在那个恋人未满的位置,看她幸福。
陈思思,你的青春,我想参与,一程不够。
②高考的我们
高考进场前十分钟我收到了两条短信,一条是我爸妈发来的――
“子健,正常发挥就好。你的成绩来厦门一定没问题。”
另一条是陈思思发来的――
“毽子,好好考。千万别让你的小fans失望哦~”
看完短信,我笑了笑。那时早晨的阳光正好,空气中弥漫的全部是夏天的味道。仿佛一刹那我又回到三年前军训的操场,眼前出现的还是那个傻傻脸红的陈思思。
我无比坚定的走进考场,就像万千考生一样。但我一点都不紧张,所有的情绪都抵不过那个愈加清晰的信念――
“北京,等我。陈思思,等我。”
…………
这场人生的竞技,就在奋笔疾书中落下帷幕,刷刷的写字声为三年青春奏响最后的一支离别曲。
走出考场,我内心无比轻松和坦荡。耳边传来的是考生和家长们嘈杂的声音,眼前是各种不同的情状,或雀跃欢呼,或痛哭流涕。就好像那个遥远的未来已被判定,有人为此满足,有人为此沮丧。
坐上出租车的我先给远在厦门的父母发了短信,内容很简单:考的很好,我想我会去北京的。别担心了。
然后迫不及待的拨通了陈思思的电话。
电话的“嘟――嘟――”声混合着我“砰――砰――”的心跳,明明只响了两下就被接起,我却感觉我等了一个世纪。
电话那头的她率先开了口:“喂?毽子。我考完了,还不错。你呢?”
我感觉我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讲,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深呼吸后,我说:“放心,不会让你失望。”
其实我更想说的是:“陈思思,我去北京陪你好吗?”
后来陈思思又说了很多,内容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有一句:“迟子健,听到你考的很好我很开心。”
我始终没有告诉她我会把第一志愿填成北大而不是我曾心心念念的厦大,我想给她个惊喜。
后来有几次去学校的机会但我并没有见到陈思思,她报名参加了美术培训,整日在各处奔波采风。每次通话她都会给我讲她去了哪座山哪个湖,看到了那朵云哪片树。她说她很高兴,正过着她梦想中的生活。听着她俏皮的话我不由得嘴角上扬,尽管我知道她把忙碌之余不多的时间都给了齐枫。
也许爱就是这么令人迷茫。
③命运的玩笑
不出所料,超常发挥的我顺利拿到了北大的通知书。我迫不及待想要告诉陈思思这个消息,可电话传来的确实嘟嘟的忙音。
我想把这个惊喜攒到开学时也好,当本该出现在厦门的我突然出现在陈思思面前时,她一定会惊呆的。想想就好笑。
我也的确在飞往厦门的飞机上笑出了声。✈
整个暑假我都在厦门享受和父母相聚的时光,甚至忘记联系陈思思。
又一个夏末来临,弄好北大的入学手续后,我站在了陈思思说过的那所艺术学校的大门口。
拨出不经意间已经近两个月没有拨过的电话号码,回答我的却是那个冰冷的声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的热情一瞬间被紧张取代,随即我拨打了齐枫的电话。
响了好久才被人接起,我顾不上和好久不见的齐枫客套寒暄,上来就是一句:
“陈思思在哪?”
电话那头的齐枫沉默了好久,然后开始缓缓的诉说。
齐枫因为种种原因没有遵守和陈思思的约定来北京上学,他去了南京;陈思思知道后试图报考南京的艺术学校,被父母知道后大发雷霆,整个暑期被关在家甚少与外界联系。
但陈思思还是冲破重重阻碍上了南京的学校,我打电话时齐枫刚陪她办完入学手续回到宿舍。
陈思思的电话打不通是因为她换号了。
新的号码只有齐枫知道。
多可笑,命运给我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我来了北京,她去了南京。
两人皆因爱情。
④我很想你
挂掉电话,我长吁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糟糕的情绪统统甩掉。
在心里,我对自己说:“那是陈思思的选择,我们谁都没错。”
我就这样开始了大学生活,听课,参加社团,听讲座,泡图书馆,偶尔和新的室友出去看电影,逛街,泡吧……一切都很好很和谐。
只不过听课的时候我会盯着前座女生的头发发呆,想为什么不是陈思思的马尾辫;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总会在厚厚的学术专著中找一本逗趣的小说,想陈思思会喜欢吗;在网吧打开游戏前习惯般的打开所有通讯软件,盯着陈思思的头像发呆;在晚上回宿舍的路上买一杯奶茶,是陈思思喜欢的牌子和味道;半夜十二点打开手机看有没有陈思思的短信,然后拨那个已经停机的号码……
我像被下了一种叫做陈思思的蛊,中了一种叫做陈思思的毒。
没人知道我的失常,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一种对陈思思的想念,那是我注定无法放下的执念。
它来得如潮水汹涌,带给我一种难以呼吸的痛。
我静待时间能治愈这种无谓的伤痛,尽管事实证明它只是个自以为是的庸医。
又是两个月。
这两个月在北大的生活的确很丰富,很充实,我希望我会就这样渐渐忘记陈思思,虽然漫步燕园时我还是会想念,会回忆。
多想问候一声:“陈思思,你还好吗?”
就以一个朋友的方式,真诚的,关切的再问候一声:“陈思思,我很想你。”
⑤秋季的重逢
一节选修课上,讲台上挺着啤酒肚的老王正讲的天花乱坠,下面的同学们正很给面子的昏昏欲睡。就在我习惯性的托腮沉思时,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拿起手机,屏幕上的是一串陌生的数字,我下意识的拒接。
一分钟后,重新被我放回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再次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一条短信,还是刚刚那个陌生的号码,内容极简:
“子健,我是陈思思。我在北大门口。”
我无法形容这短短一句话带给我的震撼力。
我就好像重新回到了高二文理分科前的那个早晨,听见陈思思笑嘻嘻的跟我说:“选了理啊!”
心中充斥着的是无法言说的兴奋和欣喜,脑海中又炸起了炫目的焰火。
我不记得用怎样蹩脚的谎话逃离课堂,也许我连谎话都未曾留下,也不记得我是怎样不顾校园中众人诧异的目光,一路飞奔到了学校的门口。
秋季的阳光温暖极了,就如同为这场重逢定制了美丽的光晕。
那个让我苦苦思念的人就站在我的面前。她穿着白色的长袖衬衫,米色的微带褶皱的及踝长裙,背着墨绿色的画板。微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注视着我,巧笑倩兮。
那一刻仿佛定格成了一幅完美的画卷,天地万物静止无声,她身前身后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影象。只有她在我的眼中,无比清晰。
我喘着粗气,擦着汗,就那样静静的看她。
她笑着打招呼:“毽子,好久不见!”
那个时刻我宛如置身云端,铺天盖地的幸福感让我微微晕眩。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
这便是那一刻仅存的声音。
⑥我们是朋友
我带她逛了北大,逛了北京。我们熟悉依旧,好像四个月的分离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日暮时分,我们坐在燕园的地上,手边的是啤酒,对面的是彼此。配着啤酒,陈思思说起了他们这段时间的故事。
陈思思和父母闹僵后,如愿去了南京。所幸她高考和艺考的成绩都还不错,她最终去了南京一所不差的艺术院校学美术,父母最后也渐渐接受了她的决定,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渐渐缓和。
就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月前,齐枫劈腿了。
陈思思还是那个骄傲的女孩,她提出分手。
两个人的关系就这样毫不拖泥带水的结束了。
说到这些的时候,陈思思的嘴角还噙着微笑,就好像此时遭遇背叛的不是她,受到伤害的不是她,付出的艰辛均成笑话的不是她,对未来的憧憬皆成泡影的不是她。
好像一切都不是她。
我第一次强硬的揽她入怀,在她耳畔低声呢喃:“陈思思,在我面前你还硬撑什么!”
她伏在我肩头,从低声呜咽到嚎啕大哭。
她不住的问我:“迟子健,我做错了什么?齐枫要这样对我?!”
我轻轻的抱着陈思思,任她的泪水打湿我的衣裳,这时候的她不需要安慰,所以我对她说:“陈思思,想哭就哭吧!”
陈思思不会知道那时我搭在她背后的手早已紧握成拳,我心中翻涌的是对齐枫无边的愤恨和对她的疼惜。
齐枫,既然说了爱她,为什么不好好对她?!
陈思思,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咽了多少苦水?!
我就这样满腹心事抱着她,听着她哭,听着她骂。
我们又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
我看着肩头那个面色潮红,双眼红肿的陈思思,对她说:
“陈思思,我们在一起吧!”
她听到了,然后笑了笑,在我以为不会有回答的时候,她轻轻的说:
“毽子你别闹啊,我们是朋友。”
我给喝醉的陈思思在学校周边找了间旅店,看着床上熟睡中的人,我终于忍不住泪水决堤:“陈思思,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那晚我发现,喝醉的我原来喜欢说真话,喜欢哭。
⑦永远的朋友
第二天我们又逛了很多地方,我们默契的对昨晚闭口不谈,像高中时玩的很尽兴。
晚上陈思思要回南京了。其实这次陈思思是代表学校来北京参加比赛的,昨天她来找我时刚结束比赛,而今天是她此次行程的最后一天。现在,她要和老师一同返校了。
离别前她抱了抱我,说:“毽子,我走了。你好好上学,我们常联系。”
我说:“恩。”
然后彼此挥手告别。
陈思思送了我幅画,画的是燕园。
我们又回到了最初,尽管分隔两地,但每天都不忘通话,向彼此讲述自己的生活琐事,然后在电话两端默契的一起笑。
或许是因为重新有了联系,或许是因为我们都在走向成熟。我不再感受那种令人窒息的思念。
我曾一度以为,我对陈思思的感情重新回到了朋友,那份悸动已随时间消散。
奇怪的是,这四年间看着室友们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我竟然一点也没有想爱的冲动。我也毫无发觉。
四年后,我留在了北京,有了很好的工作;陈思思留在了南京,做了美术老师。
出差经过南京时,我总会去看看陈思思;陈思思假期来北京旅游,住的也是我租的房子。
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辈子,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彼此。
直到一周前陈思思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她要结婚了。
她说对方是高她两届的学长,现在在做专业画家,他们有共同的兴趣,他对她很好,也能给她想要的自由生活。
还有他们在一起两年了,他向她求婚了。
她答应了。
我问陈思思,“他叫什么啊?”
陈思思说,他叫张佳嘉。
这个名字成功激起了我的怒火,我控制不住的向她咆哮:“陈思思,你能喜欢张佳嘉为什么不能喜欢迟子健?!”
电话那头的她笑了:“子健,别闹。”
我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温柔的说:“陈思思,我把名字改成王小波,你喜欢我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她哭了,她说对不起。
我挂了电话,在街头不顾众人的眼光抱头痛哭。
然后冲进最近的饭店,买了柜台里所有的酒独自喝到天黑再喝到天亮。
原来那份爱我从来都没有放弃,我的确成熟了,但也只是学会把那份爱藏的更深了。
我还是没有放下那个叫陈思思的女孩。
⑧最后的最后
故事讲完了。
写到这里我接到了陈思思的电话,她问我:
“子健,明天你会来吗?”
我点了支烟,没有说话。
她好像哭了:“你来好吗?”
我挂了电话。
打开电脑我写了一封邮件,想了想还是没有发出去。
重新拿起手机,拨下那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我只说了八个字:
“我的女孩,你要幸福。”
不是“祝你幸福” ,是“你要幸福”。
因为还有一句未曾说出口:“你不努力幸福,我怎敢狼狈退出?”
我想我没哭,只是双眼开始模糊。挂掉电话,看到上面写着用时七秒。
我和陈思思那八年的故事,就用这七秒划上了句号。
自此,
陈思思是陈思思,
迟子健是迟子健。
路痴的她不再需要他陪,
失恋的她不再需要他安慰。
既然公主已经找到了能相伴一生的王子,
那作为骑士的我便就此功成身退。
就在告别青春之前,
我想我还需要最后一次痛哭和烂醉。
我的女孩,你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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