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坚,多年前家乡的一个初中同窗。
他出道的比较早,初三还没读完,便在我们羡慕的眼光中缀学,然后顶了父亲的职,进入了单位。那个年代能进入单位上班,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拥有个铁饭碗,是很多农村孩子梦寐已求的事。何况他进单位后便学的是开车,偶尔开车回老家一趟,在别人眼里,自是风光无限,更是我们年少憧憬想过的生活。
初中毕业后,树倒猢狲散,便各奔东西。当时的通讯自没现在这么方便,大家便失去了联系。再见的时候,已是多年以后了。
因为刚好同在一个城市打拼,而城市很小,便偶然相遇了,因了异乡同窗这层关系,自然走得比较近,相处也比较融洽,所以对他的事便有了些许了解。
交往后才知道他这些年,亦经历过许多。入了单位后,还没来得及熟悉铁饭碗的滋味,单位便破产倒闭了。幸亏学了门驾驶手艺,只好找人托关系进入了现在的单位。
重新接触后,从那满脸的笑容来看,他的日子应是过得比较滋润。是的,没有理由不开心。几次的朋友相聚都是夫唱妇随,明显的秀着恩爱。夫妻俩已经在这个城市里拥有了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毕竞是靠技术吃饭,按步就班,做好就行,也没有管束。工资不高不低,还是够用。孩子也读高中了,一切的迹相都是奔向幸福。
许是老天相嫉,施以坎坷,终是好景不长。
"我老婆被查出来得了癌症,兄弟,我以后怎么得了"?声音低沉咽呜,全不似他平日的爽朗。我心中一惊,匆匆跑至医院。进了病房,只见他守在病床边,许是累了的缘故,低垂着头靠在床沿上睡着了。而一只手还在握着妻子的手,病床上他妻子已是憔悴很多,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许是疼痛的缘故,嘴角还扭曲低声呻吟着。
"短短一月不见,怎么就变成这幅模样"?我把他叫出病房,问他原因。他颓然靠着窗沿,呆呆地望着窗外,眼中是一片的无助。原来早段时间他妻子肚子连续疼痛,上医院一检查,便被诊断为宫颈癌晚期。接到医生的通知后,他死活不相信这个结果。又上了几个大医院确诊,得来的还是同样的答案。现在摆在面前的事情便是要做化疗,每天几千元的医疗费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最难受的是还要在妻子面前强装笑颜。他妻子似乎隐隐知道了一些,持久不愈的疼痛亦改变了她平素温柔的性格,变得多疑,猜测。稍不如意就无端发脾气……。
知道他那段时间不好过,绝没想到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在一次晚饭上,他坚持要喝了一点酒。因了些许酒意,眼眶便更红了,在释下了往日的坚强伪装后,言语中已成绝望:他说,“开着车上桥过河的时候,脑中甚至蹦出把方向一打,坠入河中一了百了的念头"。
该是怎样的压力和无奈?使他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尽管看不到希望,他仍行走于无休止的化疗与有病乱投医的奔波中,以及难以忍受的是还要在病房内承受妻子因病而变异的性格。他选择了责任与坚持,没有放弃。只是那一次比一次憔悴的面容布满了悲伤与无奈。短短几个月的变故,让一个中年男人历经了沧桑,坚定的眼神中流露出神圣的光晖。
夫妻本为同林鸟,大难来时怎分飞?
然在病魔前,所有的努力与付出却不堪一击。接到噩闻的时候已是冬末,他妻子终究没能度过寒冬,迎来春天。朋友们和圈内曾听闻过他事迹的人都参加了他妻子的葬礼,带着相许赞赏的目光见证着这个男人的不容易。他目光发呆,显得很平静,越发让人觉得凄凉,或许平静下面潜伏着更多的悲伤。
有道是人生三不幸,“幼年丧父,中年丧偶,晚年丧子"。没有亲身体会的人谁又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在整场变故中,在这个物欲横行的年代,透过他的言行,终究还是守住了一份家庭中沉甸的责任,没有辱没作为一个丈夫的担当。
往后的多日,偶尔的几次相聚。便难免做一些他的工作:“人去不能复还,慢慢放下吧,来生还很长,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并非说的没有道理,说的人因为没有过经历,便也轻松。他也并非听不进去,紧皱的眉头有了一些舒展,毕竞是这么多年的相依,终究很难一下走出来,怎会轻易就能忘掉?
现在的他,慢慢走出了曾经的经历。偶尔脸上也会露出久违的笑容。
但祈,时间能冲淡一切,他能找回曾经的幸福。
在某一天,能接到他的电话:“兄弟,来吃我的喜酒吧"!
声音亦如当初的豁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