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好不容易享受个双休的我美美地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夕阳西斜,焦糖色的晚霞布满天边,我也慢慢从天昏地暗的梦境中回归人间。于是拖着有些疲乏的身体懒洋洋地起床,美梦终结都是以回归现实收场,我得荆钗裙摆为伊洗手做羹汤!
打开早上买的那捆红薯叶,正要准备拣菜的我有些傻眼了,早上看着鲜嫩欲滴的绿叶此刻全部脱水一般奄奄一息,我正悔恨自己没有及时储存,不料还有令我尤为泄气的:捆扎好的菜叶里竟然内有乾坤,除掉外围的几串高颜值的绿色植物是货真价实的番薯叶外,里面的竟都是些腐烂的发着浊臭的茎杆和一些不知名的杂草!
对着这堆名不副其实的番薯叶,我的心底涌上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恶心,倒不是憎恶这些滥竽充数的伎俩,只是早上买菜时的场景又鲜活了起来,令我顿时陷入了失语的境地。
我是一个不常光顾市场的人,由于工作的关系,每逢周末才能去市场帮衬那些熟悉的档主。那是一个小镇的集合地,不算大,但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鸡鸭鱼肉、瓜果蔬菜,甚至生鲜海产品都一应俱全,几经整改和调动后,原本显得杂乱无章的市场也变得分区鲜明,井然有序了!正规档口的常常是老生意人,三更起五更忙、一早站到日黄昏是他们的常态,也正因了这股子不辞辛劳起早摸黑的拼劲,这些“生意精”们往往都是白手起家奔了小康的人!我从来都会锁定几家门面、面相都合眼缘而卖家言辞话语又入耳贴心的档口,每次直奔主题无需兜转犹疑,快刀斩乱麻了却一桩事!
然而,也总有意外的时候,比如今天早上——我又在买青菜时犯难了!市场的外面有一条悠长狭窄的巷子,整改后的市场并不允许这里有小摊小贩的叫卖,然而每个早晨和黄昏,趁着市场管理人员空缺的当儿,这条狭长的小巷依旧是被大着胆儿来又钻着空子一边摆摊一边压着声音吆喝的小贩们给拥堵得愈发的逼仄!他们不是交租的档主,而是小镇上的众多无业的中老年人。他们很多人甚至连辆走鬼的小三轮都没有,他们拿来卖的也无非是转手倒卖的瓜果菜蔬,或是自己土地上种得的时令蔬菜。他们猫着腰,蹲在一两片随地摊就的蛇皮袋子旁,守着眼皮下的货,用热切的目光打量着来往的路人,他们常常不敢高声吆喝,但一碰到有意的来客就会喜笑颜开,一边用眼神睥睨着周遭随时可能降临的城管,一边用蹩脚的夹杂着许多当地方言的普通话和你自卖自夸起来!虽然成交后的所得只是区区几块小钱,但这些伛偻的斑白老人却总能在干瘪的脸上笑出一朵盛开的秋菊!
这是一份并不得体的苦力活,然而每次路过那个小门,我总会情不自禁地迈出双脚,我下意识地眷恋这样的喧嚣,留连这样的吆喝!常年累月身处异乡的我往往在这逼仄的一方陋巷寻得古老故乡的模糊印记,从这些弯腰驼背的老人中依稀觅得父母双亲的卑微身影!我不敢触碰那些老人过于热切的眼神,生怕自己的委婉拒绝会伤害一个老人的善意和好心,于是我常常把买青菜当作最后的任务,也常常一遇到希求的老眼便缴械投降,无论这种菜是不是真心喜欢。
然而,像今天这样的“上当受骗”已经不是第一第二次了!卖番薯叶的老太婆怎么说也已有六十好几,她看着慈眉善目,拍打着一捆捆青菜只夸我有眼光,我来不及好好检验便已被她眼睛里的渴求所征服,我自然是二话没说,指着一把菜让她用袋子装好,便给钱就走。我没有从她的眼神中瞥到任何不安与愧疚!
此刻,眼前一推颓败溃烂的菜继续在发着酵,我猛然才记得前两天老公对我发的牢骚,令老公不满的那一堆早已被水浸烂变质的芋头至今都还被我丢弃在阳台,那亦是我从那条小巷深处一个花白胡子老头的摊上买回的,犹记得那日的阴雨绵绵,那老头花白胡子上的水珠,他眼神里近乎祈求的目光,还有他苍老声音中信誓旦旦的溢美之词!那堆我满心欢喜提回家的芋头在清水的冲刷下立马原形毕露,我没有找出哪怕一个完好无损的作为对老公怨怒的回击……
于是我又想起了那些马路上顺势倒下的老人,彭宇案中以及许多类似彭宇案中那些倒下后一边伪装呻吟,一边不顾一切地算计着他人的那些老人……又想起近年来屡见报端的公交车让座事件,无论是漫天飞雪中吉林某公交车司机因视线不好让八旬老人多等一会后遭来的长达十几分钟的谩骂,还是开往汉口的公交线路上那位强行从“老弱病残孕”座位上拽起一位姑娘,并不管任何危险而推其外出的愤怒的“爹爹”,又亦或是丽江某行政服务大厅里因政策不符办事未果而大发雷霆恶言恶语怒斥工作人员的野蛮大妈……
我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老人的画面:公园里仗着年老不管不顾他人作息而将喇叭声调得震天价响的广场舞大妈;市场里为着一两毛钱的误判而争得面红耳赤甚而大打出手的市井老太;超市里因了儿孙的丁点利益而对不小心冒犯的他人横眉冷对,出言不逊的老太太老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