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湖的春天

春分至清明这段日子是踏春的好时节。

春天的山水经春雨的洗涤滋润之后，比平日看起来更明媚秀气。阳光灿烂，天气温暖空气潮湿，远山叠翠，草色葱茏，百花争艳。

东风夹杂着泥土花草的芳香，挟带着氤氲的湿气，徐徐地迎面吹来，如婴儿粉嫩嫩胖乎乎软绵绵的手，轻柔地抚摸着你，引诱得使你在房间里坐不住了，心里雀跃起来，有个声音呼之欲出：去散步，去踏春！

天刚亮的时候，沙沙沙地落了一阵子雨，不久就停了。我们沿着仙女湖的环湖公路一路前行。路的一边是山坡林地，一边是湖。车窗外一片绿意嫣然，公路两旁点缀着不知名的各色小花。

仙女湖的景色十分秀丽。没有奇峰峻岭，山峦延绵起伏，山上常年生长着松、杉、毛竹等茂密的林木，有的一整座山都是竹子，满山翠绿欲滴，山影倒映在碧波湖面上，那绿好像融化到了湖里。

青山依着湖水，湖水绕着青山，峰回路转，湖光山色互相辉映，天光云影让湖面更清澈动人，如玉带绞着瓜藤，延绵两百多公里，有着“桂林山水甲天下”的秀美。

我们到了目的地，是一片连着田野的林地。是刚植好树的山林，新绿色的小树苗才不过两尺高，一排排，一队队地在山坡上矗立着，好像穿军装的哨兵。我们下了车，有提篮子的，有扛锄头的，有拿编织袋的，嬉笑着向田埂上和山坡上散去。

风景虽美，然而我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之野味也。在我等吃货心里，风景再旖旎，只能看在眼里，哪有看得见、摸得着，吃在嘴里的实在！民以食为天，丰子恺也说：“口腹之欲，无可奈何啊。”

仙女湖春天的野菜极多。最先出的是蕨菜，食用部分是未展开的幼嫩叶芽。在向阳的山坡上，山脚下，田埂边上，野生的蕨菜，随处可见，往往成片成片地多如牛毛地钻出地面来，野蛮生长，从春分一直到初夏都有，随手便可以采到。

初春逛菜市场，可以看到小摊位上随处摆放着一小把一小把地用稻草捆了的蕨菜，码着整整齐齐的，水灵灵的好看。茎干红褐色，茎粗直如筷子，有淡淡的一层绒毛，顶上三个叶片弯曲蜷缩着，如抓枝的鸡爪，乡下俗称“鸡爪菜”。价钱也很便宜，两三元钱一把。

野生蕨菜有三种，差别不大，一种是红蕨菜，市场上卖的那种；一种是绿蕨菜，茎干绿色，做成菜口感都一样；还有一种叫毛蕨菜，顾名思义就是茎干略粗壮，茎上绒毛比较多，难清洗，口感也比前两种差些，有青涩味，一般都弃之不采。

出蕨的时节，城里家家饭店都炒卖。先择去顶芽“鸡爪”，细细搓洗掉茎上的绒毛，漂净后，烧开水淖一下，切段，配上姜、葱、辣椒，凉拌或炒都很好吃，口感嫩、滑、鲜、香，清凉爽口。

我曾有一段时间住在林场里，天天去摘来吃，百吃不厌。吃不完的蕨菜还可以晒制成干菜，要吃时再用水泡发来炒或凉拌。

春分至清明，大量出春笋。仙女湖春天的笋有两种。一种是毛竹笋，上尖下粗圆锥形，有的碗口粗，有的大如斗，重至十多斤一个，竹壳红褐色。以冒出地面二三十厘米高的笋最好，小了太小，大了太老。

造好林的山坡上林间无草，最好挖笋了，因为有笋破土冒尖出来，远远的就可以看见；没有杂草荆棘羁绊，爬山也很轻松。

暮春时节，在山脚路边仰望刚造好林的山坡，密密麻麻矗立的笋，都楼房样高，笔直地向上冲，直至十米多高才开枝长叶，晴空蓝天衬着，仿佛有刺破苍穹的气势，欲与天公试比高。

笋剥壳洗净淖水后，切丝切片都行，和鸡蛋炒或肉炒味道都极鲜美，脆嫩爽口，清甜鲜香。

另一种是小棍子样的比拇指略粗的细笋，比毛竹笋出的晚，到暮春还可以采摘。竹壳红褐色带斑点，上尖细下略粗，细细长长的，剥掉笋壳后，肉质青绿色带小鸡黄色，俗称“筷子笋”。

这种笋长成的竹子不高，只有两三米高，细细密密的一丛丛，一片片，犹如灌木丛。

采笋时，虽不用锄头挖，手一扯就断，但要猫着腰如狗钻洞样的钻竹林，半天才采半麻袋，费时费力；不及挖毛竹笋过瘾，一会儿就一麻袋，沉甸甸的很有成就感。筷子笋炒成菜口味却比毛竹笋更胜一筹。

仙女湖春天的野菜还有野生百合，淮山，木耳等。我尤喜香椿嫩芽，一是因为香味独特；二是香椿嫩芽要现摘现炒，市场上买不到。

在椿树枝头一簇簇的小嫩芽，叶片卵状披针形，深红褐色带绿色，弯曲着像伞样张开，稍远看又像鸡毛键子。

摘了嫩芽来洗净切碎，磕上两三个鸡蛋，加点生粉，拌上佐料，搅成糊状，油锅里一摊，滋滋的香味袅袅，直勾人馋涎欲滴。入口爽嫩，香味浓烈又带点腥味，吞下肚后，口齿却留清凉，似乎还有点甜味，回味无穷。

仙女湖春天的野花是杜鹃花，又名映山红，其中以云锦杜鹃最负盛名。花枝顶端生伞形花序，花大如碗，如伞，浓如泼墨，烈如火焰，灿若云霞，所以叫云锦杜鹃。

我在别处也有看到过映山红的，最高都不过是一人高的，而仙女湖山上的映山红有很多长成了大树，人站树下，密密的叶子，头顶云霞似的花，把人脸都映红了。

田间地头，山脚溪野随处可见，有的几尺高，有的层楼高，有的独立一株，有的成片成林。花色很多，以桃红粉、火焰红为最多，远远望去如火如荼，开得好不热闹。

常有杜鹃鸟隐藏在树丛花间里，啼叫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声音清脆悠扬，若山谷狭长，还可听到鸟叫的回声。女儿放学回家，都要在路边采下好些映山红来，拿花瓶插上，玩赏一番，每天乐此不疲。

踏春回来，满载而归。我们准备在林场旁的房舍里欢聚一顿，一边说笑着，一边打来山泉水，剥笋、洗菜、做饭，院里有现成的柴，便烧起火来，不一会儿饭菜就弄好了。

竹笋炒肉、凉拌蕨条、香椿煎蛋、野淮山汤……春光旖旎，红砖瓦房，柴火野菜，三五好友欢聚一桌，正是：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