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平儿
小梦已经许久没有那么伤心了,她想大哭可是她又不敢哭,她后悔自己喊出了那句“不结就不结”的糊涂话。
已经倒这个时候了,这个婚怎么可能说不结就不结呢?如果自己现在去和家人讲不结婚了,还不知道家人要怎么骂她想一出是一出呢,而且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办呢?
自己能做到独自一人把孩子带大吗?家人会允许吗?如果不要孩子呢?不,她真的不敢再深想下去了。
可是如果任由现在这样继续下去,她又宁可什么都没了,也不要一个没有爱的婚姻。有爱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没有了爱呢?又何必活得这么委屈?
是啊,自己为什么要活得这么卑微呢?难道在爱情的世界里,爱得多的一方永远都是要受委屈的吗?
小梦蹲在墙角处不想回屋,她一时半会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憋得难受。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已经不太频繁孕吐的她再一次地吐了起来,然而这一切刚好都落在了正巧路过的妈妈眼中。
她本以为妈妈会过来安抚她一下,或者妈妈会过来问些什么?然而,妈妈只是生硬的走过去,一脸恼怒的丢下一句:“到底还是给我丢人了?怪不得人家能那么不重视你。”
这句话如一把锋利的刀子剜进小梦那颗本就敏感脆弱的内心。
后面的几天,家中只有姐姐和她多说些话,虽然平时姐姐有点小市侩、爱啰嗦,但是你让一个没读过书的人怎么的聪慧,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小梦不傻,姐姐说她归说她,但在这个家里只有姐姐对她的事是真正上心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爸爸几乎没怎么和她说过话,妈妈自是有她的一套处事哲学。在人前她有说有笑的议论着小梦的婚事,而回到家和小梦几乎是没有什么交流,也许她累了吧。
小梦不明白为什么姐姐出嫁时,当时也是嫁的本村最穷的人家,姐夫家不但一分钱没有,连结婚的钱都是妈妈出的,妈妈给姐姐陪了很多的嫁妆,为姐的婚事操碎了心,连姐姐房间被褥,脸盆花瓶都是她一件一件精心挑选的。
待哥哥结婚时,有一天妈妈一个人在哥哥的房间布置婚房,在给哥哥铺上大红喜被时,她铺着铺着就趴在哥哥的床上大哭:”儿呀,这是为娘最后一次为你铺床了,以后就有别人给你铺床了,你再也不需要我啦!”当时小梦看到这个情景,突然觉得妈妈就像个饱含浓情的文化人,一点也不像个农村妇女。她一直以为妈妈对她们三个人的爱是差不多的,尽管她知道家人难免会多偏爱点哥哥,因为哥毕竟是家中的唯一一个男孩,偏爱他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为什么现在会是这样的呢?
她可以不要家里的一分钱,也不要一分陪嫁,可是她无法接受爸妈不爱她的事实啊,为什么呀?为什么?她在心里呐喊: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一无所有都可以不在乎,可是我在乎你们爱不爱我啊!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疼惜我,没有一个人来可怜我一下,妈,我也想让你关心我一下,我也想让你舍不得我一下呀!”
小梦的内心在滴血,还有什么能比一夜之间发现父母不爱自己,未来的老公其实也没那么爱自己更另人难过的事了呢?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小梦一个人来到了奶奶的坟头上,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会走到这一步,是她太自以为是了吗?还是她自始自终就是一个乞讨爱的可怜虫?
她竭尽一切让自己成为懂事的人,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坚强,她想让大家都喜欢自己,她每个毛孔里都在呐喊,给我一点关爱吧。然而所有的人都看不见。
所以她只有让自己优秀,让自己表现的很坚强,不知不觉中她真的以为自己是雷厉风行的人,她可以搞定一切困难,现在她才明白她早已走在了孤独的路上且越走越远了,她早已没有了背后的力量可以给她支撑了。
在家人的心目中她的心早已在少良家的那一头,而在少良家那里她还是那个心系着娘家人的姑娘。此刻的她仿佛行走在黑夜里的一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路上,向前看不见头向后看不见尾。
她只好去求助她的奶奶,她一屁股坐在奶奶的坟头边:奶奶,我来看你了,我要结婚了,你开心吗?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选错了,我现在成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了,我该怎么办呢?”
她哭呀哭,从早上哭到中午,哭得嗓音嘶哑、哭得昏天暗地。她暗暗地对自己说就让我一次哭个够吧!以后无人疼爱了,再也不能哭了,没人爱的孩子哭给谁看呢?
下午的时候,她听见妈妈在和姐姐说话:“听说小丫头去她奶坟头上哭了?真是神经?”
小梦装作没听见地回避了。
亲事还是如期的举行了,两家人谁也不知道小梦和少良说的那句:“不结就不结。”少良自然也不会提起。后来小梦想幸好家里人不管自己的事,不然真得要是那种疼爱子女的家庭知道自己家的女儿在婚前就受过那么多委屈指不定要怎么闹上一翻呢。
成亲的那天,天刚亮小梦就去影楼化那个增送的新娘妆了。小县城就是如此,结婚的新娘要想不耽误时辰,就得早早的到影楼排队化妆。给小梦化妆的女孩大概是个学徒,三下两个就把小梦给打发了,头发都没有给盘起来,只是简单地在头定窝了一个小鲍插了两条百合,下面松散的头发,随便用皮筋绑了一个斜马维。
然后带着小梦去里间挑了一件老式的一字肩且已经有些泛黄的婚纱,小梦本想说些什么,可是一想到那799的套餐还送这些已经不错了,再挑惕岂不是又没事找事吗?算了、算了,只祈盼这一天顺顺当当的快点过去吧!
小梦回去的时候那些快言快语的婶婶们都说小梦的新娘妆太不好看了,小梦也只当没有听见。毕竟好看是钱堆出来呀,她哪有资本让自己做个美美的新娘呢
大约9点半的时候,少良便过来接亲了,跟来的摄像是少良姐姐的同事,拿着自家的摄像机来拍摄的。新娘子静静地坐在堂屋里,脚前放着一个竹筛子,筛子里放了两块红纸包裹的米糕,寓意步步高升。摄像前前后后拍了一会儿,并让让少良把戒指给新娘戴上,要录一个镜头,而少良急得团团转半响也没掏出个戒指来。
小梦的婶婶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小梦你不会没有买戒指吧?”小梦说:“买了,早买了,昨天就给他的,谁知道他丢哪里去了?实在找不找就不拍了不要紧的,就一形式。”小梦却在心里说再圆一次慌又何妨呢?这条船已经开了,再没有下船的道理了,那就齐心协力把船开稳吧。
不一会儿少良拿着一只银色的戒指走了过来,小梦悄悄地问:“哪来的戒指?”少良说:“我嫂子的,先借用一下。”到处都是闹哄哄的,听见有人叫他,一转眼少良又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鞭炮放了一遍又一遍,那是接亲的催炮声。小梦坐在椅子上等着爸爸或哥哥来背着她上娇车,可是一等二等也不见哥哥过来。婶子用手捅了捅小梦,悄悄在她的耳边说:“现在哥哥或弟弟背姐妹出嫁都是要给钱的呀,你婆家是不是没给。小梦恍然大悟:“哎呀!他把钱放我这里了,我忘记给我哥了,婶子你替我送给我哥一下吧!”婶子接过钱:“这可是你亲哥又不是外人,自家人你怎么不多要点,人家都拿五百的,他家才给二百啊!”
小梦尴尬地说:“他家条件不太好,我妈他们也不会计较的。然后又在心里补一句说,这两百还是我自已掏腰包呢?面子是需要钱来买的,我没钱还要什么面子呢?”
哥哥终于拉着一张脸过来了,姐姐看着小梦没有一点欢喜的样子,还是心疼的流出了眼泪,哥哥却不耐烦地说:“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得,从他们家到我们家,总共尺把长的一截路!”
姐姐溢出眼眶的泪水,生生的憋了回去。
妈妈看了看四下的客人,笑呵呵附和着说:“就是就是,我们家不兴哭嫁,现在日子都过得那么好,没什么值得哭得。”
姑姑舅妈婶婶们都围了过来,婶婶拿了一把染了红墨水的大米说:“先把米喊在嘴里,等你哥把你放下的时候,你把米吐在你哥的衣襟里,这意思就是说,从此不吃娘家的米了,把娘家的米还给你!”姑姑又接着说:“别忘记把那块肉割一点下来带去,这叫“离娘肉”。
小梦又是鼻子一酸 “是呀!妈,女儿从此不再吃你家的米了,可是吃过的怎么吐出来呢?你真得要把这块你身上这块肉给割掉吗?她眼里噙满了泪,妈妈说:“别哭、别哭妆花了,就不好看了。”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听到的唯一一句妈妈关心女儿的话啊。
终于在一辆黑色轿车引领下,三辆拖拉机带着小梦的嫁妆从娘家驶向了婆家,说是嫁妆也就是四床薄被、一个洗衣服的铁盒、一个洗脸的瓷盆,两只热水瓶,一只痰盂、一个黑色的小电风扇,一张餐桌,四把椅子,桌子还没到家,桌腿就掉了,反正小梦也不在乎了。
里里外外她只给了妈妈8千块,换来这么点东西,她还想怎么样呢?
反正——
娘家会说,他们家又没有多少彩礼,我能陪送什么东西呢?她自找的,人家根本就不重视她。
婆家也会说,那么有钱的人家,就陪女儿这点东西,也真做的出来。她们家本来就不疼这个女儿。
就连这辆接新娘的轿车也是小梦同学的老公开来的,少良家租的接亲车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有了,来参加小梦婚礼的同学实在看不去了,主动提出来要用自己的车,那车很阔气,比少良家租的车要排场得多。
小梦在心里感谢同学没让自己那么难堪。只是那么一辆婚车后面跟了三辆手扶拖拉机送新,也是很滑稽,也算是新旧结合了吧。
婚是结给别人看的,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吧。
“新娘来了,新娘来了!快来看新娘喽!”随着一声娃娃们的喊叫声,汽车停在离家不远的大路上,她记得临上车前,婶子对她说:“小梦,到了的时候他家不给下车钱,你就别下,现在都流行这个,小梦凄凉的一笑说:”都一样,他的钱都在我这呢?”
啪嗒一声的开门声打断了小梦的思绪。
少良把车门打开,一把红伞遮在了小梦的头上,少良牵着她的手向着她们的新房走去,路边起哄的小伙子们说:“少良你得抱着新娘走,小梦侧过脸期待看看少良,少良只是温柔地笑了一下,依旧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后来小梦问少良你为什么不抱着我呀,小良说:“我傻呀,他们要我抱我就抱,再说你那么重。”
小梦在心里默默地补上一句,你知道我有多么想让你抱我一下吗?一个新娘该有的我都没有,可是这个不要钱的拥抱你也不能给我吗?可是她始终都没有说出口。
小梦被少良牵着手一步一步迈向她们自己的婚房,是的,真的是她们自己的房子,她依稀记得自己和他嫂子的那次吵架:“如果少良不给我造房子我就是睡马路也不会用你的房子结婚。”还好还好,至少不用睡马路了,她看着那个连路都没有通的两层小楼房,虽然外墙上还披着很多稻草,楼板和窗子的缝隙还没有灌满水泥,虽然地上还是坑坑沆沆地泥土疙瘩。可是她们做婚房的那一间地上是平坦的,墙上是涂过水泥的,门窗上是贴着囍字的,虽然室内不那么亮堂但至少是光滑的。
推开门屋内有一张枣红色的大床,一套枣红色的组合衣柜,便是全部的家当了。是的,她有家了,有属于自己的家了,她还是挺满意的,若说真的要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床上的那套被套了,她想谁家结婚没有大红的喜被呢?
她幻想着在烛光摇曳的新婚之夜,两根红烛,一床大红的喜被,他和少良相拥入眠便能弥补她所有的遗憾了。她终究还是个新娘子啊。
可是那是一套有点泛白的梅红色棉质的四件套,她想说怎么没买大红的喜被呢?少良说:“这是他姐送他们的,她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她怎么可以这么不知好歹,嫌弃没有喜被呢?如果传了出去,她姐还以为她不喜欢她送的东西呢?这被子多好,面料轻薄而柔软,贴身又舒适。为什么要那些花里胡哨又不实用的喜被呢?
形式真的那么总要吗?反正她什么都是凑合的,又何须在意再多凑合一次呢!
她打起精神配合着他那些同学们闹洞房。小梦想自己这个最丑的新娘大概也没人有兴趣久闹吧。哪些同学起哄,她没有一点害羞,好像是看着那些人闹得是别人的洞房,她可以做到抽离出来大方的劝说和化解。
她的笑是浮夸的,她的声音是粗哑的,她的衣服是残旧的,她哪里配得做新娘,哪里有新娘的娇巧灵动。
一双死鱼眼罢了。
拍外景的时候,终于有了两个人独处的时间,他们俩紧皱眉头边走边聊,聊这一天里发生的种种。
摄像师终于忍不住了,你们是新婚难道就不能聊点开心的嘛?虽然没有原声配的音乐,可是你们说这些鸡毛蒜皮的表情都没法拍了,后期我怎么给你们配乐呢。
小梦想,还是摄像师精辟啊!
结婚不过是一场华丽配乐下的鸡毛蒜皮罢了。
待到拍完录像,送走最后一波的客人时候,大家都累的精疲力尽。对于新家要做什么小梦也插不上手,要说累做为新娘子不用做什么事,一切都任人摆布倒也没什么累。可是小梦不一样,她更多的是心累,比如新媳妇其实是不用做什么的,可是她在新家一双手如果不做点什么便无处安放,生怕自己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又被人责怪了。
婆婆一天忙下来头疼病又犯了,傍晚的时候就去休息了,公公在和至亲的亲戚们有说有笑的聊着天。家下一些来帮忙的叔叔婶婶们都在做收尾工作,少良便开始筹备答谢家人们的晚餐了。小梦突然很心疼少良,这些天真是辛苦他了,为了结婚的事要忙前忙后,每天还要准备一大家子的伙食。
反观自己回家这么些天,每天就忙着伤春悲悉,其实连一顿饭都没有做过。如果不是自己的婚姻太让家人失望了,她在家还不是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的生活吗?
这一顿答谢宴他信吃了很久,由于婚房还没有通水,小梦早早地提了两瓶热水去新房了,许久少良才一身酒气回到这里,他喜气洋洋地神情看不出一丝的疲惫,他一改近日对小梦的疏离紧紧地抱了小梦:“小梦,我们结婚了,你是我真正的老婆了!今天才是我们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不梦听着他真切的话语这一天所有的不愉快瞬间都烟销云散了,其实女人真的很容易满足的
这漫长又短暂一天终于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