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开放在万花凋零的严寒季节。她傲冰斗雪,既有清肌玉骨的仙姿,又能先于众花报春。寒气愈重,其香愈浓。由此,人们常把她作为坚强品格和高贵气节的象征——“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
与“桃之夭夭、秋兰为佩”之类相比,咏梅之古典诗词出现的历史并不久远。《诗经》《楚辞》中遍撷群芳,都没有发现梅花的踪迹。
直到魏晋南北朝时,梅花才在诗文中次第开放。比如,南北朝诗人陆凯的《赠范晔》:“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里的“一枝春”,便是一枝梅花。
唐代以来,“以梅入诗”才热闹起来。林逋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苏轼的“江头千树春欲暗,竹外一枝斜更好”,陆游的“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这三位大咖可谓宋代梅花诗的三座高峰,引发一代咏梅风潮。
两宋是历经坎坷与磨难的朝代,家国命运和民族情怀在诗词中得到充分体现。面对严冬高寒,其他的花太过娇嫩经受不起,只有梅花能凌寒独开。因此,宋人最喜欢吟咏梅花,写其不畏严寒,写其坚贞不屈,写其孤高清逸,写其铮铮傲骨。
我们熟悉的有王安石《梅》:“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陆游《卜算子·咏梅》:“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之后,由于人们对梅花无限珍爱的感情,“无声之诗”的画继之而起,梅花也成为画坛上盛极一时的题材。梅花之画题上咏梅之诗,是一种清淡高雅的艺术创作。
北宋画家仲仁始创墨梅画法,有“墨梅鼻祖”之称,用浓淡相间的水墨晕染方法画梅花,将其枝干虬曲、疏影横斜之神态勾勒得淋漓尽致。
元末明初人王冕,以墨梅诗、画闻名于世,人称“画梅圣手”。别人画梅,多写老干疏枝,而王冕多写嫩枝,突出梅花的清拔,似有风拂欲动之感。其中,十分有名的一首题画诗是《墨梅》:“吾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王冕其人,人赞他“画梅须具梅气骨,人与梅花一样清。”王冕自幼家贫,白天放牛,晚上到佛寺长明灯下苦读,终于学得满腹经纶,而且能诗善画,多才多艺。但他屡试不第,又不愿巴结权贵,于是绝意功名利禄,归隐浙东九里山,作画易米为生。
这是画,是诗,亦是作者思想感情的表露。诗人赞美墨梅不求人夸,只愿给人间留下清香的美德,实际是借梅自喻,表达自己的人生态度和高尚情操。诗中描写的墨梅劲秀芬芳、卓然不群,一“淡”一“满”尽显个性,墨梅的丰姿与诗人的形象跃然纸上,翰墨之香与梅花清气仿佛扑面而来,从而使“诗格”、“画格”、人格巧妙融合在一起。
以梅自比,在清香纯洁的梅花身上,寄托着崇尚高洁的品性。“只留”对应“不要”,弃其一而择其二,是追求高尚节操的精神表白。
中华文学艺术史上,梅诗、梅画数量之多,足以令任何一种花卉都望尘莫及。梅花的韵致高格、清雅幽香往往被寄寓远大的志向、顽强的意志和博大的胸怀。千百年来,梅花迎雪吐艳、凌寒飘香、铁骨冰心的崇高品质和坚贞气节,鼓励着一代又一代中国人不畏艰险、奋勇开拓,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伟大的人间奇迹。
“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站在新时代的门槛前,轻拾几片花瓣,把这一季的梅韵,涂抹成盈满暗香的风花雪月。未来的扉页刚被打开,梅花成了序言,芳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