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声耳

最近一年，妈妈对我说谢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在家里，甚至开始扮演着大当家的角色，给爸妈出主意，督促妹妹学习，甚至还会当当和事佬，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

世间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

不要误会，爹妈都还在。只是近些年看到爹妈的状态变化，才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在长大。

小时候，大伯父带着我家养蜂，这个职业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吧。养蜂都是要赶花期的，常年漂泊在外。没上学之前，我都是睡帐篷的，一家三口在蜂箱旁边支起铁床，挂个蚊帐，外面再拉一层塑料棚，这就是我们的家。以至于现在我们家常年不断新鲜正宗的野生蜂蜜，都是因为我妈还认识养蜂的朋友。

印象中最深刻的有三件事。

那时候夏天，打赤脚，踩到地上的蜜蜂是常有的事，蜜蜂蛰了人，尾巴的刺连着肠子拖出来，自己也活不了了，那样子看着怪可怜的。开始总觉得这样子的拼死相搏有些太不值得，死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现在回想起来，这样幼小的生命，活得认真而又炽烈，又有多少人能像这样子殊死捍卫自己坚守的东西呢？我最惨的一次，被马蜂蜇到，左眼肿到完全看不到东西，却竟然完全不担心会失明看不到，依然趿拉着拖鞋大摇大摆在蜂箱旁边晃悠，甚至觉得自己超级酷的。

比差点失明还要酷的，就是被自家的狗咬了，准确的说是大伯父家的狗。我爹妈，在村里人家打麻将，那时候天气有些冷了，用的是最原始的碳炉，我妈说，你回去换个碳吧。于是，我回到自家帐篷的时候，被黑狗一口上来，蹭破了小腿的皮，隐约看到红血丝。然而重点是，我妈没带我去打破伤风，我猜一定是因为破伤风比较贵，是的，家里太穷了。后来又有一次被狗咬，还是亲戚家的狗，还是没有打破伤风，我能活到现在，大概也是一个奇迹了。我算了一下，破伤风病毒的潜伏期还没过，所以至今仍然很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再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我大伯父，带我爹入行的我爹的亲哥，给我家的蜜蜂下毒，堪称男版甄嬛传。我到现在仍然很佩服这一家人，我能想到最恶毒的话不足以表达我的厌恶，简单的两个字送给他们，恶心。然而更恶心的不止于此，后来我的大伯母，把我妈骗去了传销，差点回不来。我仍然能记得，我妈辗转逃离传销之后，和他们家人坐在我家平房掉灰的昏黄灯光的房间里谈判的场景，愤怒的却没什么分量的我爹，坚强又据理力争的我妈。从小，我似乎就不太喜欢我爸，我觉得他懦弱，hold不住场，情商低，总是会被人欺负，保护不好这个家。于是我妈就超级无敌的明事理和撑大局。毒蜂的事情之后，我家就没有养蜂了，我也到了上学的年级，回到了家。

我上学之前，我妈在家里教我100以内加减法和拼音，以至于后来老师都说我太聪明，直接跳过学前班上了一年级。为什么没有幼儿园呢，可能还是穷。上一年级的时候，我有了我妹妹。这在农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我想，那时候的我妈，一定过得很辛苦。还好，我和我妹妹都算聪明，但是现在早恋的她一点都不可爱！但这是后话。

再后来，我舅舅车祸去世，我爸两次车祸，我妈又得了乙肝，还要照顾外公外婆，这些故事，现在还清晰的在我的脑海里，我妈也因为种种，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家里充满了争吵，叹息，记忆中那时候我妈面色蜡黄，时常都坐在床边叹息，偷偷的哭。可惜那时候的我还太小，不能理解她的难过，不懂如何安慰她，更不会替她分担痛苦。

好在，这一切好像都已经过去了。从我上高中起，渐渐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变得好起来，妈妈的病也好了，失去家人的痛苦也慢慢淡去，妈妈变得越来越乐观，后来她又找了份零工，高中的时候来学校看我，给我买零食和水果。再之后有了自己的小电驴，还交了几个不错的朋友，经常可以一起兜风，一起逛街，还会去周边大棚里摘草莓。

上大学之后，给她买了智能手机，教会她微信，听歌，她也有了自己的小乐趣，加入了低头族的行列，而我，也承担起朋友圈辟谣大使的角色。现在想教会她淘宝，因为她这两年，买的衣服比我还要多了。

而我，总是告诉自己，自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我想赚很多的钱，给他们买很多东西，送他们房子，让他们生活得更加舒服，还要让更多人看到，这些年他们的养育和付出，得到了应有的回报，我总是想，要成为他们的骄傲，于是我逼迫着自己不断前行，提醒自己不要松懈，有时候甚至感觉，这样的生活紧张又辛苦。但我想，这可能就是我的宿命吧，努力却并不强求，辛苦但仍然乐观。

希望世间的爸爸妈妈，都能活得幸福和满足，愿他们的孩子，都来得及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