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吃什么？”

  杨柳眯着眼睛笑嘻嘻的问道，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唉，又扛了一上午，终于可以歇息一会儿了。

  李沫和舍友们都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了食堂，那种一口气就能吹倒的模样，倒是让很多学长学姐都主动让开了一条路，如果不是因为身上脏的话……

  “四碗牛肉面”。

  “五碗吧”。

  李沫看了看后面的二哥，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

  照理说，闫拓是湖南人，在等降水800㎜分界线的秦岭以南，应该是以吃米饭为主，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来了关中上大学后，他就迷上了面食，比李沫和二哥对面食的喜爱还要强烈，每顿都不放过。

  看着杨柳笑嘻嘻的模样，几人似乎被感染了，一下子也轻松了起来。

  当李沫和二哥端着五碗饭退出人群的时候，曲阳和闫拓正在食堂一个角落里冲两人挥手。

  “二哥，前天班导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呀？”

  “你们是不是交流了有关石子儿的问题？”

  “石子儿好玩吗？”

  看着曲阳一脸贱兮兮的好奇，李沫和闫拓对视了一眼，默默地端着饭碗去另一张桌子上，不想看到接下来的一幕。

  果不其然……

  “嗷～嗷～”

  凄惨的声音引得很多人侧目，李沫和闫拓单手捂着脸，走的更远了一些。

  关中的面食就像那些关中冷娃一样，虽然看起来不如那些鲁菜粤菜大系精致，但是在你很饿很狼狈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只有那一碗面，很朴实的一碗面。

  一碗很普通的面，配上红红的辣椒，很容易勾起食欲，更何况那些各具特色的面食，山阳旦旦面、西府削筋面、岐山臊子面、饸络面、蘸水面、炒面皮烩面片、拉面扯面……天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面食。

  当辣椒刺激味蕾，挑战喉咙的时候，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在颤抖，而灵魂也和千百年来在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先祖们融为一体。

  今天是离开家的第五天，李沫有点伤感，不是因为想家，也不是因为孤独，是一种莫名的伤感，来自于灵魂深处。

  “砰”的一声响，还伴随着雌性生物的尖叫，将李沫思绪拉了回来。

  他抬头看去，两个女生惊慌失措的站在围观的人群中，一只热水壶碎在地上，热水流了一地，似乎还给弄到了别人身上，吓得女孩有点懵。

  “垃圾，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刚端着两碗面坐过来的二哥丝毫不留情面的。

  “一看就知道是平日里娇生惯养的，打个热水都能把壶弄爆了，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活下来的，要是搁我村儿里……”

  二哥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大家都很想知道二哥村儿是怎么样的。

  曲阳端着饭也坐过来了，刚准备开口，被二哥瞪了一眼，只好悻悻坐下。不过贼心不死的他还是在桌下踢了踢闫拓的脚，挤眉弄眼的呶着嘴示意旁边桌子上的女孩。

  “看 花姑娘，还是双马尾”。

  话刚说完又是嗷的一嗓子，也不知道是二哥还是闫拓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今天中午晕倒的那几个你们看到没”，二哥端着碗一边吃一边说道。

  “几个垃圾罢了”，李沫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二哥看了曲阳一眼，曲阳捂着屁股也一脸赞同的连忙点头，谄媚的模样直让人觉得手痒痒。

  李沫和闫拓看到用曲阳揉过屁股的手继续吃饭，还一脸丝毫不介意的模样，也是一脸的无奈。这小子要是改不了嘴贱的毛病，还得遭殃。

  上午站军姿的时候，温度不算高，36°多一点，时间也不长，三次半个小时，结果连队里“中暑了”十七个，还都是清一色大个儿的男生，主动申请去病号连。

  那些小个子的男生和旁边连队的女生似乎不怕太阳，汗水流到脖子了，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坚持，说来真特么讽刺，呵呵。

  看到眼前手足无措的女生，和站军姿的那些女生相比之下，李沫无奈的摇了摇头，事不关己，还是吃饭吧。

  现在这年头，扶个老人都会被坑，这要帮一姑娘，万一被缠上了，都没地儿说理去，有劲儿关心别人，还不如吃完赶紧睡一会儿，想到那几个变态的教官，不由得浑身恶寒。

  月明星稀，整栋大楼早已熄了灯，此时已经深夜两点多了。

  地板上几处火星或明或暗的闪烁着，那是二哥和曲阳刚扔掉的几个烟头。

  闫拓早已熟睡，鼾声也时有时无的传来，曲阳和李沫隔床相对，兴奋的说着关于秦武烈王举鼎，把自己举死的事儿，一旁二哥一边坐着俯卧撑。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其实对于曲阳这个人，李沫还是有点佩服的，尽管他一副贱兮兮的模样，长得也不如自己帅气，但才学是真不赖。

  二人从八百里关中扯到了陇西赢氏，又从秦惠文王扯到了徐福海外求仙药，最后在鸟羽天皇和玉藻前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山海经》记载，九尾狐乃是圣兽，与白象、玄武、朱雀并列圣位，但凡出现九尾狐之处，皆是祥瑞之兆。《史记》记载，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就模仿过狐狸的声音，给起义奠定了基础；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之妻涂山氏就是九尾狐，但是《封神榜》给九尾狐的形象来了了大反转，所以后世人皆以狐狸精为讽刺批判对象。

  那么问题来了，祸国殃民最后被安倍晴明封杀于那须野的玉藻前，和六军不发无奈何婉转娥眉马前死的杨玉环，到底谁才是九尾狐，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争执不下，只好悻悻结束话题。

  混沌中，李沫静静地打量着四周，伸出手去试图触摸，但是他什么也感受不到。虽然身处黑暗，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慌乱，他知道自己这是在梦里。

  是的，他又一次做梦了。

  相比前天凌晨那个梦，深处混沌之中又算得了什么，最起码这里没有沙丘平台上战死的秦军亡魂，也没有清民时女子裹脚的凄惨哀怨。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黑暗就像虚无一般将自己吞噬，于是他默默盘坐在无法触摸到的虚空之中上，放空自己，尽量不去想别的。

  一片死寂，除了灵魂的火焰，一切都化为虚无。

  当远处传来一丝光亮的时候，李沫睁开了眼。

一个壮汉手持巨斧破开黑暗，撑开了空间后，壮汉倒地不起，从此有了日月，有了光明，有了山川河流，有了鸟语花香。

  慢慢的，有了很多生灵，自称妖族的天地精灵和壮汉血液化作的巫族生灵打了起来，很久之后，在三个老头和一个人首蛇身的女子帮助下，巫族败了，被赶到了西南荒芜之地的大山里，永世不得出现。

  妖族占据天宫，自称神仙，巫族被封印荒芜，称之为妖魔。

  没有了巫族的妖魔，神仙们就自己打起来了。

  当人类出现的时候，神仙们发现了新的游戏，不仅自己打着玩，还挑唆人类厮杀。期间，诞生了一个新的词——信仰。

  有一个叫做帝辛的人族部落首领不听话，但是神仙们也打不过他，于是那个人首蛇身的女神仙便派座下的九尾狐去迷惑他，坏他修为，又让另一个小部落的人族首领去打帝辛。

  当号称周的人族全部诚恳的跪倒在神仙们的脚下，祈求保佑时，神仙们又找到了新的玩具。

  ……

告别无休的征战

告别不息的厮杀

告别无休的征战

告别不息的厮杀

用血泪换一个千古神话

  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刚打开那炫目的光刺的李沫赶紧闭上双眼。

  四点整。

  其他人早已熟睡。

  李沫很想睡觉，可是身体里似乎有一只野兽在嘶吼，在咆哮。他知道，那只野兽在喊着不甘、不甘。

  没有人告诉他答案，也没有人会相信他心里的烦躁。心中狂怒的野兽，上了枷锁进了牢笼，自己亲手打造的枷锁和牢笼。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