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书的封皮是一双东北大花布的日本木屐。
一如多鹤的生命底色——生在中国长在中国和中国男人生了三个中国孩子的日本女人。
多鹤是幸运的,她在大逃杀中活了下来,又被卖到善良的中国农民家里,得到了一个中国男人的爱,生下了这个世界上自己的三个唯一的亲人。
多鹤是不幸的,父、母、兄、弟、姐、妹所有的亲人都死于战争,自己活下来,却活在一个语言文化不通随时会被打为日本间谍的陌生度。夹在小环和张俭中间,过着妻非妻妾非妾 母非母姨非姨没有任何社交的日子。
多鹤的不幸又远不止这些。
多鹤生命的前几十年都在思念故乡的味道中度过,但是多鹤的故乡不是日本,多鹤的故乡是代浪村,代浪村在中国东北。
在红色中国度过半生的多鹤,回到日本已经无法融入那个崭新又快速发展的世界。洗衣机是要投币的,机器人可以用来扫地的,一切陌生的不像她心中的日本。只有在每天经过中国城时,才会收获中国人的善意和笑脸。
日本人都叫她们这种战争遗孤“中国佬”,虽然多鹤的确是日本人,他有日本名字日本姓,她姓竹内,她的父亲哥哥都死在日本对外的战场上。
但是她又很不日本。
她沿袭日本人生活习惯, 在那做江南小城的陋室 ,擦地 穿木屐 吃红豆团子和萝卜寿司。却在念了几十年的日本想小环的挂面和猫耳朵。
后来我才知道,这种局面叫身份认同混乱。
这种身份认同的矛盾金庸也写过,那个人叫萧峰。
2、在这个小说里,作者写了两个女人。前半部分是多鹤,后半部分是小环。
一个是水,一个是火。
多鹤的坚韧,是在悲凉的感受不到一丝温度的世界里,自己燃起一团微小的火光,温暖并照亮自己,给予自己活下去的勇气。
小环的坚韧,是在这嬉笑怒骂的生活里,攒着智慧和力气,让一大家子活下去。
如果给每个人的生命一个颜色,那么小环的生命一定是红色。
红色亮眼,像小环的个性,永远骂骂咧咧,永远风风火火。
红色像血,残忍血腥,是当年小环在山林里被日本兵追赶流出来的孩子,是这次流产造成的终生遗憾以及和多鹤 张俭三个人一辈子的纠缠。
3、我常在想,如果张俭的媳妇儿不是小环而是另外一个人,张家的日子一定不能过的像模像样。
小环太厉害,太有生存的智慧了。
不仅有智慧,她还善良,刀子嘴豆腐心的那种善良。
她把情敌多鹤真心当做自己家人。张俭把多鹤扔掉自己跑回家,是小环骂着丈夫,一家人出去找。多鹤走失的几个月,也是小环挂心的几个月。张俭入狱后,她东顺一点西拿一点,靠登缝纫机养活了整个家。张俭判刑后,她看出了多鹤寻死的绝望,靠一碗鱼头汤,把多鹤在死的边缘拉回了生的世界。那个世界是活生生的,有远在东北的丫头,有拉二胡的二孩,有讨厌日本小姨的红小兵大孩儿,有忠心耿耿通人性的小狗黑子,有楼下每天都噔噔作响的小环的缝纫机。
一辈子喧嚣的小环,在生命走过一半之后,突然陷入沉寂。
多鹤去了日本,丫头去了日本,大孩儿去了日本,二孩去了西南,张俭死了。
留下半封信。
那半封信流淌的是终于找回来,以为已经消失了的,对小环的爱。
以及小环下半辈子一生的寄托和活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