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近·风定落花深》是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词作。此词写“伤春”与“春情”。上片写大风过后落花满地,与李清照早期词《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所写的情景相似,但感情更深邃,虽然是“花事”将了的“正伤春时节”;下片写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时光已成过去,青灯幽梦,催春之鸟一声啼鸣,由景伤情,更让人感伤。全词先写室外之景,后写室内景、室内人,景、物、声、情水乳交融,情感凄清哀怨,风格柔婉绮丽。
作品原文
风定落花深,帘外拥红堆雪。长记海棠开后,正是伤春时节。
酒阑歌罢玉尊空,青缸暗明灭。魂梦不堪幽怨,更一声鶗鴂。
注释译文
词句注释
⑴好事近:词牌名。又名“钓船笛”“翠圆枝”“倚秋千”等。双调四十五字,前后片各四句、两仄韵。
⑵风定:风停。深:厚。
⑶拥红堆雪:凋落的花瓣聚集成堆。拥,簇拥。红、雪,指代各种颜色的花。
⑷“长记”句:可能是词人对自已少女时期所作咏海棠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一词写作心态追忆。长记,即“常记”。
⑸“正是”句:赵万里辑《漱玉词》:按此句无作六言者,“正”“是”二字,必有一衍。
⑹酒阑(lán):喝完了酒。阑:干、尽。玉尊:即“玉樽 ”亦作“ 玉罇 ”。原指玉制的酒器,后泛指精美贵重的酒杯。《神异经·西北荒经》:“西北荒中有玉馈之酒,酒泉注焉……上有玉尊、玉籩。取一尊,一尊复生焉,与天同休,无乾时。”
⑺青缸:青灯,即灯火青荧,灯光青白微弱之意,《广韵》:“缸,灯”。缸,《花草粹编》等作“红”。暗明灭:指灯光忽明忽暗,一直到熄灭。
⑻魂梦:指梦中人的心神不而言。幽怨:潜藏在心里的怨恨。
⑼鶗(tí)鴂(jué):即鹈鴂。历来说法不一。《汉书·扬雄传》注:“鹈鴂,一名子规,一名杜鹃,常以立夏鸣,鸣则众芳皆歌。”词中“一声鶗鴂”,表示春天归去。鶗,一作“啼”。
白话译文
风停了,庭中之花尽凋零。看珠帘外面,雪瓣成堆,红蕊层层。须牢记海棠花开过了以后,正是伤春的时令。
歌声歇,玉杯空,酒兴尽。唯有青灯闪烁,一点如豆荧荧。梦中的愁怨已不堪忍受,更传来一声鹈鴂送春的悲鸣。
创作背景
此词在《漱玉词》中不算很有名,很少有选本选录。其写作年代是前期还是后期,写作地点是汴京还是建康,学界并没有形成一致意见。陈祖美认为此词是李清照后期的作品,她在《李清照词新释辑评》中推断此词为赵明诚谢世的翌年即建炎四年(1130年)春天所作;而柯宝成《李清照全集汇校汇编汇评》认为此词为李清照南渡前的作品。
作品鉴赏
整体赏析
这是一首春怨词。在词中,词人抒发伤春之情,并非先睹物而引致伤感,而是在深处闺中即敏锐地感悟到大自然细微的变化,由此引起情感的变化。
起笔不写“风紧”“风骤”,却从“风定”写起,扩大了时间的容量,说明词人善于裁剪,由风住就断定“帘外”定然是落花遍地,表现了词人的敏感与对美好事物的关注。词人对落花给予如此大的关注,在其潜意识中,多少带有以之自况的成分。首二句虽为状物,但伤感之情已隐然可感。接下来两句,由“长记”一词引入回忆,词人的回忆闸门被打开,但对往事的具体内容却避而不谈,只是说此时海棠花落之时,亦是自己伤春时节。“长记”,说明以往的“伤心时节”之事,常萦绕于心。此外,词人在诸多花卉中,对海棠情有独钟,这或许是海棠有“花中神仙”之美称,以及如霞似雪般的秾丽娇娆,尤其是其高贵优雅之美,与词人个性颇为近似。词人的《如梦令·昨夜风疏雨骤》也表达了对海棠的钟爱,其词抒情方式与此词上片相似。
上片极言景物之凄楚,心境之悲凉,但都是对室外的推测,虽说“伤春”,但尚未涉及人事,更未涉及人的忧戚。下片则按下“伤春”不表,另起一头,诉说处境的难堪。歇拍意谓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时光已成过去。室内人用饮酒唱歌排遣幽闷,愁绪更集。“青缸”之光不仅忽明忽暗,甚至自动熄灭,可见环境之冷寂阴森。词人在这里并没有直言其如何的孤寂,愁苦,而是通过极富象征意味的物体刻画酒阑、歌罢、空的酒杯以及忽明忽暗的油灯,整个画面幽暗、凄清、空冷。一个闺中思妇置身于如此环境中,其心情该是怎样的凄怆孤寂,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了。这样来衔接结末二句,就不显突兀。白日词人是惜花伤时,夜晚则借酒浇愁愁更愁,想在梦中得到一丝慰藉,然而梦中的情景,依旧使梦魂幽怨哀愁。醒来之时,听到窗外凄厉的“鶗鴂”声,更增添了悲怆的情感。因为“恐鹈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屈原《离骚》),春已逝去,百花也已凋落殆尽。
这首词抒写的是伤春凄苦之情,但词人并没有正面来抒写自己的情感,而是通过室内外景物的刻画,把自己的凄情浓愁寄寓其中,因而全词读来,更感其情深沉、凝重。
名家点评
原杭州大学古籍研究所副所长平慧善:此词先从室内人的视角看室外景,后写室内景、室内人。首句不写狂风形状,从“风定”写起,善于裁剪。“拥红堆雪”,色泽鲜明,于渲染落花美丽中,流露哀惜之情。众花中独举海棠,不特表明时令更迭,而且感慨花木盛衰,万物兴败,在伤春中暗寓伤情。下片写伤情。室内人用饮酒唱歌排遣幽闷,愁绪更集,青灯明灭,正好衬托幽怨魂梦。啼鴂悲啼,用《离骚》诗意暗示春归,不仅诉出玉人的无限幽怨,而且与上片相应,使全词浑然一体。全词景、物、声、情水乳交融。(《李清照诗文词选译》)
中国李清照辛弃疾学会秘书长孙崇恩:有人说此词是李清照前期的伤春思夫之作,有人说为李清照于赵明诚死后的思国怀乡之作。从全词来看,这首词上阕描写暮春傍晚室外景象和伤春之情,下阕描写夜晚室内情景和孤凄之怀。寓情于景,含意深微,委婉有致,情辞凄怨……李清照前期的词作,抒写的多为惜春惜花,离愁别恨,孤苦寂寞,怀人念远的相思和孤苦之情,不像这首词所写的风定花落,拥红堆雪,景象凄惨。又“长记海棠开后,正伤春时节”,想想过去,看看如今,词人已自感慨万千,更不像这首词酒阑人散,孤灯孤影,魂梦幽怨,啼鴂悲鸣,凄苦不堪。此词所表现的当是女词人在丈夫死后的孤苦难堪和对家国之恨的凄怨。(《李清照诗词选》)
中华韵文学会会员[于永森]:此作主旨,便是伤春,“正是”也者,确然如是,更不需他意。起句两语,却都是为伤春安排。“风定落花深”,微不如王右丞《从岐王过杨氏别业应教》“坐久落花多”之句。李易安句,心在寂寞难耐,王右丞则在洒脱出尘,若见时间之流逝,而各有所感,则其同也。下片更进,“酒阑”“歌罢”,皆不足以凭借,魂梦亦不得安生,“啼鴂”之一意象,更增苦楚。全篇不欲多言,但绮宕处,颇令人感深情无限耳!(《〈漱玉词〉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