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总梦到些熟悉的东西。
熟悉的不是场景,不是事件,也不是入梦的人。
从在高中的教室里遇见初中故友,从刻意的躲避到熟悉的擦身而过,渐渐地,被遗忘的旧景频频入梦,睁开眼,细节七零八落拼凑不齐,唯一长存的,是梦里那令人欲罢不能不愿醒来的熟悉感,那是剥落伪装抛却顾虑的心安,是久久渴望的归属与安宁,是很久不曾品尝的被刻意遗忘的内心。
一开始走不出来的是那间教室,是梦里倔强的视而不见,是梦醒后的追悔不及。想见的人看不真切,或许是太久的形同陌路模糊了曾经熟悉的轮廓,现在的记忆里,已经想象不出你该有的样子。
后来是那条街。那条再也没见过的不真实的街。曾经走过宿松的很多街道,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条锁住我的街。记忆里那是个寒冷的冬日,天阴沉沉的,风吹在脸上干冷干冷的,T字路口有满是黄叶的梧桐树,妹妹欣喜地握着刚花了一块五毛钱给她买的氢气球,却因为年纪小没握稳,被吹上了天。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氢气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到飞过屋顶消失不见。我在妹妹难过地望着气球消失的方向时愤怒地斥责了她,然后狠狠地把她甩在了后面,我边走边回头看她,她不出声的哭着在后面追着。说出来,这是件很矫情的小事,但是却一直困扰我到现在。那个时候,这对于两个小小的孩子而言是笔很大的财富,我过于看重飞掉的那个气球,却忘了妹妹在失掉眼馋很久的玩具的同时还要承受我的责骂和被丢在大街上的恐惧。有一次我试图补偿,却发现妹妹早已不记得了,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了《风筝》里鲁迅先生对于小兄弟无以表达的愧疚。原来渴望被原谅被救赎的一直都是自己,原以为只要真诚地道歉并加以补偿就能获得宽恕,却不知道原来当事人早已忘记了那段不愉快的经历,你甚至于连开口诉说的机会都没有了,对方的全然忘却,毫无怨恨,又有什么宽恕可言呢?我只能继续坠落、坠落罢了,那条再也找不到的街,或许会困住我一生。
再后来是那间空旷的房子。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也没有住过那样的房子,房子里的另外两个女孩子也不是我熟悉的朋友,但是那场大雪却是格外的清晰与真实。隔窗远望,纷扬的雪花簌簌扑落,落入河道里,融进流水中,消失不见。我就立在窗前,看了很久很久的落雪,不知疲,也不知倦,就那样安静地站着,理所当然的看着。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是却觉得很自在,就好像不管外面如何天翻地覆,只要在这里,我就依然还是我。后面还发生了很多,很重要,可是记不起来了。
这样的梦境,这样让人愿意沉迷其中的梦境,如果有些地方回不去,这未尝不是一种自我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