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已经出宫了,你可以放开了。”这手抓得死紧,可是疼死离雪了。
祁暗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我没有名字的吗?”
“什么?”
祁暗懒得和她辩驳,牵着她接着往前走。
“祁暗,祁暗。”离雪的手死命挣扎着,“你放开,抓疼我了。”
“青英。”
“在。”
祁暗将手里的盒子扔给青英,然后抢过离雪手里的另一个盒子也堆给青英,“你将东西送回王府。本王与王妃稍后再回。”
青英看了一眼离雪,“诺。”便先行而去。
“祁暗,你什么时候使唤起我的侍女如此顺手了,我告诉你,青英是我的人,你没有资格使唤她!”
祁暗嗤笑一声,“哼,我没有资格,你都是我的人,我便是使唤你一个婢女又如何。”
“你少在我面前装,你若是再不松手,我便……”
“你便如何?”
“我便赖在这皇宫不走了!”
“赖在这儿不走,阿离,若是没有我的许可,你以为有谁敢收留你。到时候宫门下钥,你便是想回来都不得,只能在这孤冷的寒夜里,一个人以天为盖,以地为庐了。”
“祁暗,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以天为盖地为庐又如何,反正比和你在一起如此反复无常的要强!”
“是吗,阿离,我如此反复无常又是因谁?我如此喜怒不肖自主又是因谁?我如此攥紧你的手不敢放开又是因谁!”
“你!你便是将所有的过错都要推到我身上了。好,祁暗,那你便去找别人好了,这样你也就不用受我影响,因我而喜怒无常了!”
祁暗一把拉过离雪的手放至胸前,“阿离,你便是如此狠心,说不要便不要吗!”
“是又如何!”
祁暗倒是气极反笑,“那可由不得你!我给的东西岂是你说放就放的。”
祁暗听见她说话就来气,扯着她的手,往外走。
“王爷。”暗风上前行礼。
“你让后面的随从侍卫都自己回去,将车夫留下就可以了。”
“是。”
祁暗将离雪丢上车,自己也随后上来,朝车夫吩咐,“出城去燕许山。”随后便闭上眼睛。
“你想做什么?绑架我?”
“绑架你?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呵,我有几斤几两我清楚得很,倒是你,祁暗,自从和你在一起,我便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你我是属性相克吧!”
“你从前追在我身后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我从前瞎了眼,也不知道我是损了多少阴德才会和你绑在一起。”
“你最好是闭嘴,你要是再惹我不开心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祁暗睁开眼看着她,那眼神倒让离雪有几分忌惮,也不敢再说话惹他生气了。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喜怒无常的家伙,又打不赢,真是气死人了。
一路上车轮咕噜咕噜作响,倒是让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显得不那么尴尬了一点。
离雪也不想再继续和他吵,便掀开帘子看着窗外。
“王爷,鬼暗山庄到了。”
“嗯。”祁暗先行从马车上下来,离雪也提着下摆想要下来,祁暗伸出手,离雪反倒是停在那儿了,停了有一会儿,见祁暗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便扶着他的手下来了。若是不顺着他的心意,只怕是又会有一通吵,当真是费心费力。
“行了,你回去吧。”
“诺。”车夫驾着马车走得倒是挺快的。
这牌匾倒是挺气派的,还用金漆,真是有钱。只是等她看见这蜿蜒而上的阶梯,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时,她便傻了眼。这鬼暗山庄真是闹心,建在哪儿不好,非要建在山上;祁暗也真是也不让她换身衣服再来,这样如何上得去。该不会祁暗就是想以此来惩罚她,想让她屈服吧?真是小心眼儿。
祁暗看着离雪阴晴不定的脸色,便猜到了她又会多想,手一伸在她头上一敲,“别想了,不会让你一个人走上去的。”
呵呵,还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咯,真是想给他一个白眼,自己好好体会。
离雪摸着自己的额头,倒也没有说话。只见祁暗蹲下来,将背对着她,等着她上来。
离雪有些不确定,迟疑地问道:“你这可是要背我?”
“不然呢?你以为这附近还会有什么东西能载你上去?”
“可是……”
“你若是再可是,还没上去,这天就要黑了。”
“哦,我很重的。”
“我知道。”
“你!”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个鬼,是这宫装很重好吧。
看在他背她的份上,懒得和他计较。离雪也不避讳了,直接就趴在了他的背上。祁暗将她背起,一步一步沿着这阶梯走去。看这没有尽头的路,离雪心里还是有一丝丝愧疚和感动的。祁暗不说话,离雪也不好开口。沿着这上路看上去景色还是挺美的,祁暗一步一步,很是稳重,没有丝毫颠簸感,离雪在他背上,头越来越低,最后是直接靠在他背上睡着了。她枕在他的脖子上,祁暗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又一如寻常。
这条山路并非无名,它叫长久梯,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步梯,听闻若是互相恋慕的男女能一起走完这条路便可长长久久。这山庄是母亲一生的枷锁,她原是大夏暗部的一名影卫,后来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与父皇结识,因此变成了父皇的影卫,如此日日相伴,怎么可能不生情。可是皇家又怎么会容许一个暗卫爬上龙床,便是想要将其处死。父皇想方设法将母亲保下,然后安置在这鬼暗山庄之中,此后母亲便再没有出过这座山庄。可这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母亲孕育了两个子嗣,被朝臣得知之后,仍是主张去母留子。一次又一次的紧逼,一次又一次的胁迫,母亲终是累了,自己在一个寒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阿离,这里的每一步、每一阶、每一梯,我都会带着你走上去,可是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她的过去不是我想要的未来,我不会步他们的后尘。即便是有一天你要离开我,你也只能是倒在我的怀里。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孤独的寒夜里香消玉殒。
母亲,我带她来见你了。你看见了吗,我带着她一步一步将这长久梯踏遍,是否我与她真的能够长相厮守。
阿离,我每走一步,许下的每一个愿都是你,你可否听见。
离雪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了床上。头上的珠钗玉环已经拆下,身上的宫装也已经换下,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衫裙。
离雪从床上爬起来,看着这屋里的陈设,离床头不远处摆着梳妆台,上面的脂盒摆得一丝不苟,主人应该是有强迫症吧。床尾处是一个衣柜,上面的花纹带着古典风韵,看上去就是花了心思制作了许久的。整间房子透着古朴的气息,还挺精致的。猜想主人应该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
“吱呀”一声,门开了。离雪看着他走进来。
“你醒了。”祁暗将手上端的瓷盅放在桌子上,向离雪走过来,伸手摸摸她的脖子,“脖子还疼吗?”
“你怎么知道?”
“你昨天头一会儿仰着一会儿趴着在我背上睡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疼。”
“所以,你背着我一路走上来的?”
“嗯。”祁暗拉着她做到桌旁,给她倒汤。
离雪皱了皱眉,“这个山庄就没有别的路了吗?该不会回去还要这样走下去吧。”
“有。”将碗递给她。
“那你还带我走那条路?把自己累了个半死。”离雪喝一口汤,不错,味道还挺好的。
“那条路叫长久梯。”
离雪顿住了,“哦。”便不再问下去。若是再问,只怕是要招架不住了。
“这是什么汤啊?挺好喝的,谁做的?这个厨子不错!”
“鸽子汤,我做的。”
离雪瞬间就噤声了,假装没听见,专心喝汤。
若是他冲着自己发脾气什么的,自己定然是不会轻易妥协的,可是他要是对她好,她便觉得有亏欠他一般。也不敢再与他对着干,更是不敢无理取闹了。
眼见离雪喝完一碗,祁暗将碗接过,“可还要?”
离雪猛摇头,“不要了不要了,我已经饱了。”
祁暗将碗放下,“不要便不要了吧。”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给她擦嘴。
离雪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吧。”想要伸手接过帕子,却被祁暗拒绝了。
“可是要将我这一丁点儿的乐趣都剥夺掉?”
“那,那你擦吧。”
他擦得很认真,像是对待一块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明明只是擦个嘴而已,却偏偏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祁暗看着她这副直愣愣的样子,忍住不笑了。“你何须这么紧张?”
“你,你还是像从前那样对我吧。你,你一对我好,我便浑身不自在。也,也不敢在你面前撒野了。”
“阿离什么时候变成了小结巴?”祁暗笑了笑,收了帕子,“从前对你不好,你倒是记得清楚。如今自然是要对你好而更好了,不然要是旁人问起来,你岂不是要将我贬损至毫无颜面。”
“你何时还在乎这些了?”
祁暗脸上笑意更深了,“我自是不在意的,可是我在乎你怎么评价我的啊。阿离若是觉得不自在,自可像从前一样,无需忧心。”
“那若是旁人问起来,你若是贬损我,我岂不是毫无推脱的理由?”
“阿离可以替我答啊,若是阿离不在,我便不答便是。”
“嗯。这个方法可行。”
“阿离可想出去看看?”
“出去?可这天不都已经黑了吗?”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哦。”
祁暗带着她来到后山崖上的一座小院落。
“黑漆漆的,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离雪有些害怕,拽住祁暗的袖子。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切,老是卖关子。”离雪虽是嘴上这么说,可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
“你且闭上眼在这里等上一等。我去将灯点亮。”
“好。”离雪心想或许又是什么礼物惊喜之类的,那便满足他的愿望好了。
灯亮了,离雪能够感觉得到,虽然眼睛微微颤动,很想要睁开,但还是忍住了。
祁暗走到他身旁,“可以睁开了。”
离雪睁开了眼,那一瞬间手攥紧,浑身都在不住的颤抖,她瞪红了眼,“祁暗,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那一排排的全是染血的头颅,是她从流离带来的一队暗卫。那全是跟着她经历过生死,为她立过汗马功劳的人,她曾许下过诺言,她身死之时,便是他们自由之时。他们可以回到流离,然后一世无忧,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度过这后半生。那满目的通红啊,你都看不见的吗!离雪揪住他的领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祁暗擦去她脸上的泪,“你别哭,你的泪不该为他们而流。”
“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若是你不想看见他们,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让他们离开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你!”祁暗慢慢地把她的手拿下,握在手里。“你说若是在流离,你便可以将那该死的肮脏东西娶回家,你说只要愿意,你想娶多少便可以娶多少。”
离雪吓的后退两步,“便是因为我几句气话,你就要将我的羽翼除去,你是想折断我的翅膀,让我做一只可怜的金丝雀。”
“阿离,你别怕,你看他也在那儿呢。”
离雪转头,昨日还是花一枝,今日便是头一颗。云曦的头果然也摆在那儿,只是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脸,让她有些认不出来了。
昨夜还是陌上公子人如玉,今日便是案上人头血如柱。
“祁暗,若是如此,那整个流离你岂不是都要除去!”
“若不是你想保它,我未必不会除去。”
“你怎么就没想过我也想保住他们呢!”
“你已经嫁给我了,就不应该再想别人了。你应该庆幸,我不曾追究你婚前的事情,否则……”
“哈哈哈哈,祁暗你已经疯了。”离雪看着他,突然大笑起来,可是脸上的泪止不住。“你已经疯了,我也疯了,我怎么会答应嫁给你。我怎么会如此愚蠢。”
“阿离,你最好不要再惹我生气,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你身边的人我就不确定了。”
“你!”离雪看着他,眼里出现重影,气急攻心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