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话一一读《佐贺的超级阿嬷》

最近读了本温情的小说《佐贺的超级阿嬷》,很有意思的一本小书,一鼓作气读完的小书,笑中含泪的一本小书。

这本书很容易地链接起我小时候的生活,虽然身处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国家,却感同身受。

不同的是,书中的昭广有个超级有趣的外婆,而我没有外婆。我的妈妈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她的妈妈。我好羡慕昭广,有个可爱而智慧的外婆。

二战后的日本农村生活艰难,按理说,生活的底色应该灰暗,但外婆解决问题很有创意,让昭广的生命充满了积极应对的色彩。

当昭广抱怨只吃白米饭没有菜的时候,外婆说可能明天连白米饭都没有。这个时候,是寄希望于无还是惜今日之福呢?确实,很多时候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如果知道接下来会更惨的话,那肯定会享受此刻拥有的啦!

当昭广想学剑道的时候,没钱的外婆推荐他做不花钱的运动一一跑步。外婆说不要拼命跑,因为肚子会饿;要光着脚跑,否则鞋子会磨坏。事实证明,外婆无意而为之的战略决策非常有远见。跑得快的昭广很快成了运动健将,他顺理成章当上了棒球队的队长,赢得了自尊自信。

昭广饿得难以入睡时,外婆却说:“谁每顿都吃饭啊,昨天不是吃过了吗?”仿佛饥饿才属不正常。是得有多贫穷才会这样哄骗小孩啊?是得有多坚强才会如此不动声色啊?外婆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坚定。苦难是常态,所以没有眼泪,没有内疚,没有哀怨。一颗稳若磐石的内心经历过多少炼就啊!外婆总是笑,外婆极爱干净,因为她深深地知道哭给谁看呢?卖惨给谁呢?

昭广憧憬有钱的生活。外婆说贫穷才好,做有钱人很辛苦,要吃好东西要去旅行,忙死了。而且穿着好衣服,走在路上还会担心摔一跤。这话很耳熟啊,阿Q精神。但正是这种乐天知命的精神,成了昭广强大的精神后盾。外婆以这样的方式鼓舞自己,也宽慰着困境中的家人。

接受贫穷,认命?绝不仅仅如此。外婆的智慧是以苦为乐,乐在苦中。不是谁都可以身处艰难还气定神闲,何况外婆不是因为懒惰才穷得吃不起饭。她从早忙到晚,谋得一份洒扫的工作便尽心尽力。每天早上4点就出去清扫教师办公室和厕所,接近中午才回家。没饭吃不是她个人的问题,这是时代的悲剧。只有身处在黑暗的社会才有遭遇如此悲伤的命运。这个命是天命,天命不可违,只得顺承。

日本广岛被原子弹摧毁,绍广的爸爸死于核辐射。妈妈一个人没有办法在艰难的处境下照顾两个孩子还要谋生,无奈地把粘人的绍广送到外婆家。度日艰难,但外婆没有拒绝留下绍广。哪怕是一起挨饿也好,不是吗?困境中有个人可以在一起取暖一定好过于孤单,绝望。

在外婆家里,除了买豆腐需要花钱以外,其余的东西都是捡来的。

外婆走路会在腰间拴一根绳子,绳子上绑一块磁铁。还说不捡起掉在路上的东西会遭老天惩罚。

外婆在河面上加一根木棒,拦住一些上游飘下来的木片树枝,当然还有别人丢掉的蔬菜水果。说那条河是超级市场,送货上门,还不收运费。

被生活逼到最低处的外婆每天笑着生活,这是生命的豁达!这份潇洒就是外婆的哲学。一个热水袋里的温水能冲茶喝的人会有什么事情能击垮她呢?

昭广学习不好,外婆就说太用功会变成书呆子,人生是总和力。

昭广恶作剧弄坏了学校的黑板,外婆就说事情已经做了也没办法,赔吧。弄坏的黑板很大,做围墙正好,用它做留言板也合适。

昭广遇到挫败而歉疚时,外婆说不要跟我道歉,那是你自己的人生。

外婆活得明白,活得通透,活得清醒。

她知道卖豆腐的大叔故意把豆腐捏碎,只为便宜卖给她;学校老师借故和昭广交换盒饭,只是想让昭广吃顿好饭。家世不错的外婆从富跌到穷,她最能懂得。所以,她告诉昭广真正的体贴与关切是让人难以察觉的。

昭广东西丢了,田中老师自己掏出5000元,只为保护一位同学的自尊;昭广暗恋的女孩总借故请自己吃东西,明知昭广为讨好她而偷摘了自家的橘子送给她,也不揭穿。昭广和同学会一起打工为有困难的同学酒保凑旅行费,而酒保又把他们凑来的费用买棒球用具留给学弟……书里搭建了一个美好的世界,那些人都用天使般的心肠爱着身边的人。但生活肯定不都是处处善遇,昭广的眼睛里却全是美丽,可能和有这样的外婆莫无关系吧。

极度贫穷,处处被人关照的外婆体察地维护昭广的尊严,把多年来压箱底的仅有的积蓄拿出来给昭广买最贵的钉鞋;把钱借给比他更艰难的亲人。所以,昭广也感动着生命中的善意,学习着不动声色地关照。

外婆是怎样生活的?为什么她能把最坏的日子过得阳光明媚?我发现她的生活哲学来源于不花钱。因为不花钱,所以她必须像辛勤的蜜蜂一样奔忙,依靠自己的双手和活络的大脑一点一点地酿造出香甜的蜜。

外婆最经典的语录是:穷人最能做的就是展露笑容,因为微笑不用花钱。不花钱你就会开动脑筋去创造,很多时候,幸福是不必花钱的。

回想起来,小时候那些美好的日子都跟不花钱有关系。当然,农村的日子是可以极简到不花钱的。零食可以是树上的果实,也可以是茅草根。火坑里可以埋红苕、洋芋、芋头、大蒜、包谷……泡菜坛里的咸菜,豇豆,大头菜也可以放在手心里嚼半天。玉米秆、高粱秆、甚至稻草秆,只要是甜的都能吃。最美的滋味是自己抓的青蛙,再用罐头盒子熬的汤。玩具也是自制的,一根树杆一把弯刀,随你怎样削砍。弹弓,刀剑,手枪,只要你创意无限,生活处处是惊喜。

跟现在物质生活富足到不需要亲自动手的孩子比,我固执地觉得那才叫童年,才算鲜美的生活。

也可能穷到吃不饱饭的日子我没有体验过才能这么说。爸爸在我们抱怨菜品太单一时常说起过去闹饥荒的日子。他的眼里总是含着泪光,他总是有滋有味地吃碗里我们嫌弃的红苕米饭。我们不敢作声,默默地扒饭。所以,我想只有经历过更苦日子的人才会惜福,像昭广的外婆一样接受任何时候并能满足。

就像妈妈总是在我为生活发愁时安慰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吃饱穿暖就好。这并不是说止步于所得,不再追求。而是在低处时,不怨天尤人,不消沉落寞。

昭广在书的开头写的:“当有人抱怨现在的世道不景气的时候,我觉得这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是感觉又回到和过去一样罢了。而且,和过去相比,现在拥有已经很多,很宽裕了。”

我懂得,这就是外婆要说的。

我没有外婆,但我被昭广的外婆深深地吸引。我以为这个来自佐贺的超级阿嬷也是我的外婆,而且等我老了,我也要做个迷人的外婆,像阿嬷门外的河水一样没有阻碍地活着,清澈地流动。

无论何种境遇,记得外婆说的:“花店的花有人施肥,有人照顾,长得大是当然;靠着自己的力量努力开出的花,即便再小,也很美丽。”

生活的滋味,从来不止一种;通往远方的路,从来不止一条。但愿都能津津有味,但愿在正确的路上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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