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4日 星期三 天气阴
天忽然转凉,又拾起压箱底的秋裤。
北方的风来势汹汹,路旁的大樱花也忍不住低头,如此傲娇还是服输,许是为了期待阳光来临,保存余生香气,以馈赠暖阳之情。
楼前海棠开得甚是灿烂,风吹得花临时起舞,却也足够惊艳,落一片在头顶,我是西湖情子,深受花之迷恋,却也是薄情之人,不肯折下一枝赠与我爱的人。
那日,变成轻盈的蝶,照着微弱的光寻找,楼前、桥底,终有一处是你。
粉色的桃,洁白的梨,黄色的连翘,紫色的荆,红色的梅,她们是春天邀请来的仙子,为春日舞蹈欢歌,迷雾般的场景,让我迷失在如虹的仙境,又像是真实的臆想。我假装在她们身旁环绕,忍不住欢笑,也怕打扰。我从树根爬向树梢,她们灵巧的身段摆动出优美的曲线,绿芽儿终是闷,向外延伸出新绿,更添几分诱色。
我是黑夜里的一只蝶,只愿在黑夜来临时穿梭在花间,独来独往,因为我没有朋友,多情亦薄情,只会远观花儿们高歌。她们叫我黑虫,因为我浑身黑乎乎的,一点也不灵动,因此她们的宴会从来不让我靠近,怕一身乌烟瘴气扰乱节奏。而我叫自己梅子,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如梅花般绽放,开出奇异的光芒,只是这个梦似乎遥远得不可思议。
天色渐暗,我又来到西府路观望与自己毫不相关的宴会,她们的热闹是我融不进的繁华,我却乐此不疲。
百日花宴,今日轮到海棠。几日之前便见得海棠花忙里忙外准备果饮,表演队也更加卖力,春天的到来,似乎更添几分生气,所有花儿们从含苞待放到亭亭玉立,没有谁比我更清楚,我看过她们从尘土到飞扬的蜕变,此时正值华龄。
门前的新叶招待前来的贵宾,每个人手里拿着专属邀请函与礼品,笑容满面,踏入门槛便是另一个世界,关上门,我又沦为一个人,连看热闹的份都没有,与黑夜融为一体,就连叹息也不敢太久,双眼也不再明亮,我怕是不被这世间记住,叹息,摇头,看遍花界便足矣。
午夜倦意来袭,枕着干枝,和着月光入眠。
奇异之光刺痛眼睑,忽而一阵清凉,风也不狂,阳光的暖意也正好,那便继续睡去罢。不知多久,有枝丫触碰,惊醒,透明的东西覆盖在脸上,强睁眼细看,原来是漂亮的羽翼,清晰的纹路,硕大的边,看上去就拥有强大的力量,哈,我真的美梦成真?兴奋至极,迫不及待想要挥舞新翼,刚一起身便于某个坚硬的东西撞个满怀,触手,啊,好肥的肉!
“喂,黑东西,你总算是醒了,还以为你梦死了呢,看把你美的,流了我一翅膀哈喇子。”
确实梦了一场,不过美梦被这个粗鲁的家伙扰乱,连漂亮的翅膀都没了,还好意思怪我湿了他的翅膀,有什么了不起,我终有一天比你还漂亮。欠揍的语气,不屑得神情,谁稀得搭理,做美梦又与你何干!
准备换个地方继续美梦变现实养成记,可恶的家伙按住我弱小的翅膀,疼得我脸瞬间扭曲,刺耳的声音随即传来。
“你个黑东西,我给你挡了一上午的太阳,半句话不说就这样走罢,休息。”
说着便更用力地拽住的我翅膀,何以说是翅膀,不过是连着肉的小尾巴。怒火中烧,何时叫你挡过太阳,这光惬意着呢,莫怪你挡我吸收还如此狂言,小尾巴不要也罢,那就彻底沦为她们眼中的黑虫罢,说不定还能转换现状,也不至于这般受欺负。
惹着疼痛,丢下可怜的小尾巴和傻掉的胖蜂迅速离去,扰我清梦还如此狂妄,何需留只言半语,油腻的蜂罢,与其说话实在降低审美,在那个黑色的世界里,大家都是靠外表审视,不必对此大惊小怪。
失去了一只翅膀,承不住笨重的身体,飞起来更吃力,不时停下来歇息,舔舔伤口,自带的药性,自愈能力极好。直到天色暗淡下去才找到一块勉强能遮风避雨的石缝,一天未进食,如今快要昏厥,嗒嗒的水声极为好听,饮水罢,至少这样才有力气寻找食物。
另一半翅膀已经筋疲力尽,实在不能飞到树梢觅食,便在周围寻找一切能够吃的东西,好吧,我现在越来越像一条黑色的虫子,黑暗再次将我包围,即将吞掉。
“嘿,找你可不容易啊。”
又是那个可恶的家伙,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与他同行。见我不理便抖抖翅膀,有东西像枣儿般落在地上,声音极其响亮,
“吃吧,我跟了你一路,也没见你吃什么,猜想你应该会喜欢。”
面对美食的没出息,捡起一块放入口中,是蜂蜜酿造的糖块,几口下去实在充饥。
“你吃了我的东西,是不是可以和我做朋友了?”不再是狂妄的性子,变得极其温柔,吃了别人的东西,再不搭理便显得无理。
“我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一天的行程太乏,爬回石缝,准备就此睡去,胖蜂跟在身后开始诉说他的故事,哪怕我不作回应,他像是许久不曾说话,这滔滔不绝之势足以讲到冬眠,尽管不回应,说的话却全听在心里。
他被家族排斥,因为一出生就拥有庞大的躯体,被误认为是其他族的后裔,终有一天会带着军马撵平众生,无中生有的重伤,身心难以承受便决然离去。他遇到过很多伙伴,他们都嫌弃他庞大的躯体,不愿与他做朋友,一时之间,在家乡他再没能遇见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他就一直飞呀飞,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一边寻找能够说话的朋友。
物以类聚一点也不假,我竟被说到动了念想,迷迷糊糊中听到他说我说的第一句话他便决定要与我同行,因为我们都一样,一样不被喜爱,高傲,不将就,自在却也始终坚持美的信念。
没有情怀成不了诗,没有翅膀却依旧可以飞翔。梅子还是黑虫,羽翼还有待重生,却不再是一个人的狂欢,与胖蜂的同行增添了不少乐趣,他们致力于寻找一块只属于他们的地方,没有冷眼,没有嘲笑,完全属于他们俩。
梅子,你可要加油啊,总有一天你会拥有漂亮的羽翼!